卫璣嘻嘻笑着,看他擦脸的动作,心里微涩,脸上又增几分笑意掩饰打击的心情,跟他说:「好啦,药也吃过,各自回去照顾病人吧。我刚才是开玩笑,你不会这样小气不理我了吧?」
「卫郎君切莫衝动。」
此时外头爆出一声惨烈的哭叫:「不要!你不可以杀我的蓬蓬!呜哇──」
不远处,邹支天独自运来一大锅杂煮,用小碗分盛,香气飘了过来,卫璣疑问:「不是说没什么可吃的了,哪儿有材料煮汤?」
都不退让,邹支天又在喊人,卫璣歪头亲了楚云琛脸颊,趁他惊吓之馀把药餵下,楚云琛又愤怒又错愕,最后都化作一声长叹,拿袖子擦拭被亲吻的脸颊。
楚云琛不甘愿睨他一眼,用鼻腔哼了声,调头往自己负责的区域走。
「不要紧。必要的时候我再想办法,抢也得抢来。」
彷彿有什么随这一点恐惧在萌芽,但卫璣根本不敢去想,回头去忙煎药的事情。患病的人有三、四十多人,但被隔离的人却是两百多人。
叶逢霖专心做完眼前的事,回头看向卫璣无奈的侧脸说:「医术再好终究还是人。我们只能尽人事了。只盼四皇子别一把火烧了这儿,便是大发慈悲。」
是孩子的哭喊,卫璣绕过树篱查看,就看到楚云琛拢住五指,从指缝间叉出翠绿鸟羽,一个孩子豢养的小鸟便这样死在他手中,楚云琛平静告诉孩子说:「牠迟早得死,现在死也好过牠病死还将瘟疫传开。」
「我说你啊。」卫璣翻了白眼,吁气缓和心情,走过去问他说:「你姐姐的那块青玉石呢?」
幸好楚云琛没有当下骂噁心,或是投以轻蔑厌恶的眼光。卫璣忽然明白自己是这么在乎楚云琛,深怕自己会被讨厌,这比起被云海山庄上下误会还要令他忐忑和恐惧。
这些人之中,一半以上都因为恐惧的缘故自成一区,据守在该里的里长家,一旦他们之中有发病者就会被赶出来,由邹支天他们接收,小部分还能正常活动的人则在叶逢霖的指示下,以有限的药材对病患治疗。
「这一带的禽鸟全都给邹娘子和楚兄弟诛灭了。杀死后,便将尸首、蛋全拿来做熟食,牠们是致病根源,不过烹熟之后就无影响。」
「怎么?」
「这是给你拣选的,你看适不适合。」
「她能死心也好。否则她会一直惦记,说不定一直找,她也在生病,没力气干那种事情。」
卫璣闻言讶道:「怎么可能干这种事?」话刚讲完,他却不由得认同叶逢霖的猜想,古代医疗资源不多,晋珣再怎么有能耐,哪可能为他们这些庶民送来乾净的水和药材。说到水,他们这儿唯一的一口井似乎快见底了。
「死心才不好。你这么做,她还是会记上一辈子,而且也把你恨一辈子。你是不是觉得跟她素昧平生,所以不管那么多?」
卫璣琢磨他的意思,才知道楚云琛是怕那女娃儿将来想不开,所以自己当了坏人。楚云琛不在乎的,其实是自己!
说是治疗,实际上只能延缓发病或勉强弔着垂死之人的一条命,发病的人会不停发烧、咳嗽、呕吐及下痢,必须不断补充水分,有的喝了药也会再吐出来,因此得不停煎药,但药材在卫璣赶来的这天已然告罄。
卫璣摸出怀襟里的织绳苦笑,自言自语道:「忘记给他这个了。」他将东西收好,手心摀着胸口深深吐纳,不光是楚云琛被他的举动吓到,他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的,要戏弄一个成了精的人间妖怪,犯不着拿这种事开玩笑啊。
「不杀,她会亲眼看到那隻鸟是怎么病死的。无力救治那隻鸟,说不定她会恨自己没用。倒不如……反正我做都做了。」楚云琛轻哼,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你……」卫璣本想说你怎么把她唯一的亲人杀了,小孩往后都会有阴影,想了下才婉转道:「你可以趁她不注意这样做,为什么当她的面杀那隻鸟?」
「我很冷静的在思考抢劫的事。」
绑着两根辫子的女娃儿扑向楚云琛,愤怒悲伤的拼命捶打他,哭到开始抽搐,尖叫道:「蓬蓬是我唯一的亲人啦!我的蓬蓬死了,把蓬蓬还我,你这个兇手!我恨你,恨死你了!」
卫璣暗自乾笑数声,原来是禽流感啊!
病人的秽物及尸体皆被集中在空地焚烧,卫璣把最后一碗药餵给一个中年男人喝完,叶逢霖则在他背后替躺在木板上的人扎针,卫璣烦闷道:「不晓得有没有神医刚好路过的。」
楚云琛任她又打又踢,将手里的鸟扔到空地篝火里,回头少女哭跑不见了,卫璣站在树旁眼神复杂看他,他竟扬笑问说:「怎么了?觉得我欺负小孩子?」
叶逢霖嘴角微扬,被他给逗笑了,又拈鬚道:「凡事皆有转机,或许会有奇蹟也不一定。」
楚云琛收到卫璣的礼,不解的抬眸覷他,后者跑开视线,两手在身后绞着手指说:「跟殿下上京时买的,你的是顺便啦。毕竟莲韜是你给的,还送了我浩月,这个要是你不喜欢,还给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