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长在那般苦恶境地,便是有些恶念,做过错事,又如何呢。他错过许多,没有和她一起长大。
裴见瑾瞧见她的神色,片刻间便读懂了她所思所想。
裴见瑾眼睫微垂,轻轻叹息。她太心软,总是能被有心人抓住这个短处,欺瞒哄骗于她。
他既然知道她心软的毛病,又舍不得她,也只好利用一二了。
◎落水◎
初雪未至,京城的天空澄澈湛蓝,令人心醉。
安国公府近来办了好几场宴席,但皆与裴见瑾无甚关联。不知府中人是否是见他在念书上头有几分天分才不来打扰,总归是给了他几分清净。
宋夫子有心栽培裴见瑾,舒沅自然乐于见他在进璋书院久待。
季考的重压一去,其他事便又摆上了案头。
一湖之隔的大长公主私宅中丝竹不断,画师众多,舒沅一露面,大长公主便将人拐了去。
大长公主周遭侍奉的丫鬟皆有几分手艺傍身,若非Jing通文墨,便是能做得佳肴。大长公主地位尊崇,哪怕天寒地冻也有最好的食材。
舒沅甫一进门,侍女便上了一道香气扑鼻的汤。
大长公主手上拿着账册,目光落到那汤盅上,轻轻叹了口气:“这些补身益气的东西,没一个滋味好的。叫他们试过百回,也只能做成这样了。勉强还能入口,你尝尝。”
待舒沅尝过,大长公主又道:“前些天有季考占着心神,沅沅怕是也累坏了。不如在我这住一阵子,等你爹娘回来,保管将你白白胖胖地送回去。”
舒沅抬头,眼巴巴地瞧着大长公主。大长公主红唇微勾,含笑点点头。
“应能在你生辰前抵京。”
舒沅弯了弯唇,欣喜都写在脸上。大长公主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温声道:“沅沅还是小姑娘呢。”
大长公主话音一转:“……却已经是个小骗子了。你不登门,我养着的一帮厨子都没了长进。”
舒沅愣了愣。按理说进璋书院和这处宅子只是咫尺之隔,但她甚少起这个念头。
大长公主在她额上点了点,含笑道:“好。不逗你了。这读书的事,我还能不清楚?季考到了眼前,除去经文典籍,其他事都会抛之脑后,是一丝一毫也想不起的。”
大长公主常住的宅邸遍植花草。入冬前几不用香,从枝头折下花枝插入瓶中,满室皆是花香。如今天气冷下来,才又用起香炉。
常在帘后奏琴的乐师今日没有过来。屋内一派静谧祥和。
大长公主一年到头住在外头。虽不管镇国公府一大家子的事,年关将近,还是有些推不开的事要禀到她跟前来。
吴姑姑递了礼单,将上门那人的话原样带到。大长公主听了,只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吴姑姑退下后。大长公主才转头朝舒沅一笑:“当真是日久见人心。这位登门的邹大人,数年前还是个不知何为低头的耿介书生。如今也学会厚着脸皮再找上门来。”
舒沅在脑中搜寻一番,她不认识姓邹的官员。
大长公主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脸上的笑微微敛去,多了两分严肃正经的意味:“境遇一转,人心随之而变。沅沅可明白这个道理?”
舒沅手中还捧着茶盏,轻轻点头,眸光明澈,看着绝不是随意应和的样子。
大长公主轻舒了口气,温声道:“这书院里的清俊学子多得是,个个不同,有入眼的多关照两分,尽可上心,但切莫待人太好,只在心里想着那一个。最好在外多结识些人。”
舒沅不知怎么扯到这上头来,在大长公主探究的目光中,显得有些无措。
大长公主将手按在账册上,指尖在上头轻轻点了点,凤眸流转,自有种难见的韵味。
舒沅被看得双颊泛起微红,抿紧了唇。
舒沅今日到进璋书院并非特地为裴见瑾而来,是谢老先生要见她,想与她谈些事。
等舒沅离去。大长公主忽而皱了皱眉,将账册撂到一边。吴姑姑不需主子示意,便急匆匆近前来,扶着大长公主歇下,又轻轻按压着额头纾解疼痛。
好一阵子,大长公主才缓过来。吴姑姑心下酸楚,屋内没有旁人,相处二十来年的主仆间便说了几句贴心话。
微开的小窗中灌入寒风,遮蔽视线的轻纱轻轻扬起。二人闲话几句,而后便是漫长的沉默。
许久,吴姑姑唇边溢出一丝怅惘无奈的叹息。
大长公主轻阖双眼,面容略显憔悴。片刻后,她睁开眼,若无其事地起身,整理衣袖的动作一丝不苟。
待正了衣襟,大长公主坐于古琴前,抬手随意拨弹,而后凝神想了想,拿起旁边的曲谱修改一二。
大长公主含笑又看了几遍曲谱。伸手将曲谱随意扔到吴姑姑怀里。
“已改好的东西,替我收拣起来。”
谢老先生的住处静谧安宁,冬日里老先生亲自晾了柿饼,比外面卖的更胜一筹。青枣捧着柿饼正吃得开心,转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