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後第一个礼拜的假日正是方殷跟李恒暑假时约好的日子,那时候因为恰好撞上绍明航回来的日子所以才被推迟到现在。
李恒看时间差不多便打算骑车到方殷家去,没想到一走出自家大门就看到方殷骑着单车,一脚踩在地面、一脚踏着踏板地杵在门口低头按着手机,大约是打算给他发讯息。
他低着头时显得头发长了,柔顺地垂在鬓边,看上去有清澈的美感,像蓝色水彩一样清浅透明。
「你怎麽来了?」李恒将门锁上。
「来接你,昨天忘记跟你说怎麽走了。」方殷把手机收回兜里。
在暑假的时候方殷不止一次载过李恒,因此方殷时间抓得准,提前来了却又不过早。
李恒哭笑不得地说:「我看起来这麽路痴的吗。」
方殷耸耸肩,从裤兜里掏出两张电影票来晃了晃,嘴角勾起:「其实是因为计画有变。等等一点半的场。」
原先两人是约好去方殷家看下档了的片子,结果昨天方母突然从包里摸出两张电影票,说是朋友送的,让他跟女朋友看去。
女朋友这个单词在方殷耳边炸开,不可控制地耳梢红了小半,在方母全然没有收敛的哄笑声中跑回房里去。
他第一次对女朋友这三个字有不一样的认知。
不过他还是收下那两张电影票了。攒着两张票的方殷拿出手机来想要发讯息,哒哒地打了一会又删掉打好的内容,想当作一个惊喜而先瞒着李恒。
恐怖片是多好一个能营造气氛的推手,方殷喜孜孜地把票塞进明天要穿的衣服口袋里。
李恒这会儿也确实惊喜到了,不过不只是因为那张电影票,而是因为方殷突然地跑来了。其实他虽然说不上特别路痴,但也是个需要一转弯一导航的人,方殷能来带他是最好的。
可是李恒还是在拒绝方殷提出的共骑提议後骑上了自己的脚踏车,说是来回方便些。
方殷有些遗憾但也没说些什麽。他很喜欢载人时两个人靠一块的感觉。
两人一到电影院里第一件事便是排队买爆米花跟饮料。
这是方殷坚持的,虽然这部片是一部日本恐怖片,日式恐怖片是典型的着重气氛营造,照理来说很难有空档跟胃口让人塞零食到嘴里,但方殷还是认为进电影院就应该抱着爆米花。
李恒心里虽然不大肯定这桶爆米花存在的意义但还是体贴地没说扫兴话,想着大不了他跟他一块分钱,因此阻止了方殷买两份单人配餐的举动。
尤其在听到店员说因为某些缘故不提供气泡饮料後更是兴致缺缺地连方殷要点一份双人配餐时都给拒绝了。
「我跟你一块分吧,点单人的就好。」李恒把零钱放到方殷手里。
方殷会错意之下手一抖,差点把手上零钱给弄掉,赶紧接住了,维持住一张平静无波的脸心里却上演动物大迁徙,万兽奔腾。
他什麽意思,连饮料都只点一杯是什麽意思,这是预谋性间接接吻吗?来自一位春心乍动的少年从内心发出的诘问,显得脸很大、特别大。
「我不喝柠檬红,等等茶放你那吧。」
喔。
脸好痛。
刚刚厚脸皮的想像让他一直羞耻到坐上座位,广告片都开始放了才结束。他摸着黑想从桶里拿爆米花压压惊,然後手一伸进去便跟李恒的手同时碰在了一块,他像是回过神似地、触电般的收回手。
「怎麽了?」李恒悄声问。
「没事。想起我刚是要拿红茶才对。」
「傻了。」黑暗中传来一声轻笑声。
方殷没有回答,舔了舔沾上焦糖的指尖,甜甜的。
後来两人的手都没再碰一块,方殷心里有些庆幸跟遗憾,毕竟从早上开始他都表现得像个怀春少女似的,实在不想继续这样的状态。
无论是电影院幽暗的氛围或是他如同约会般的心情都成为了刺激他的因子,让他对一切都过度敏感了起来。他悄悄捂住脸想试图挡住脱缰野马一样的思绪。
怎麽办,真的要让李恒到家里来过夜吗?这时方殷心里才有了实感,雀跃、胆怯、兴奋、躁动细细密密地啮咬着他。
方殷努力把心神回到电影上,才慢慢地抽离开浮躁,转移了专注力,认真享受起电影──然後再被吓个半死。
整部片下来方殷根本没空注意自己复杂的小心思,他吓得背脊都直挺挺地板正了,两手紧紧地扣着椅子,捉得死紧,冷汗都冒了一背。
事实证明他根本没有吃那桶爆米花的余裕。他能在看欧美恐怖片里的血ye乱喷脑壳爆浆的同时边嗑零食,但是却特别禁不住日本恐怖片那种勒住你脖子却偏偏不杀死你的悬吊感以及沉静的惊悚。
他转头看向李恒,他看起来也是吓得不轻,整个身子向後缩,只是不像方殷恐惧得这麽外显。那桶爆米花跟沁水的红茶孤零零且无人问津地横梗在两人中间。
他们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眼,开始思考为什麽两个都会怕鬼的人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