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极乐寺的不二法门,再朝里走就是往生殿。
踏门槛的先后颇为讲究,若真是虔诚信徒,稍有不慎便会把自己送进地狱。
他没有讲究,她亦如是。
医生会有信仰吗?他领着她绕过万佛宝塔。
偶尔会有。她想了想,然后回答。
这清奇的答案,主持听了怕是会把她请出寺院。
好在裴家供着整座庙的香火钱,来人也不是主持,而是一个法号佑天的老僧人,须白眉淡,似乎与裴枢相熟甚笃。
裴少,您找贫僧是为何事?
这位是姜医生,你给她把脉,开副药。
听闻自己被提及,姜泠一脸回避:不用麻烦,我自己就是医生。
你是西医,偶尔试试中医也好,男人说服她,就像我刚才问你的一样,你可以暂时放弃作为西医的信仰。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姜泠被他拿捏死了,连反驳的话也找不出来。
何况你一直没恢复好,这里还肿得很厉害,不是吗,他继而凑到她耳畔低语,手指若有如无地划过她的花户,姜医生,西药耽误我犯罪了。
头一次,她被他蛊了去。
尤其是在肃穆的寺庙里,说这些暧昧情色的话简直就是在犯罪,连寺名极乐都染上另一层意思。
姜泠勉强放弃作为西医的身份,跟随这位佑天高僧去把脉。
中医出家为僧,她没听说过有谁这样做,但仔细一想也不觉得稀奇。
听完她的脉,佑天高僧拈着胡须写药方:小姑娘,外伤倒容易调养,不出几日就能好,常年累月的心郁气结是要折寿的,你何苦同自己过不去呢。
很多人讨厌看医生,就是因为医生的慧眼太过通透,会揭穿一些不应该被揭穿的真相,这一点难得不分中医西医。
程佳慧被救护车送来医院两次,第一次根本没有治疗的意愿,要不是直接休克推进手术室,她也很难救这个不知回头是岸的女人。
但既然是常年累月,说明她的心结也不止这一件。
她怎么样?在隔帘外等候的男人开口。
她的腕骨一颤,与对面的高僧对视。
佑天高僧收起帕子:安啦。
入夜,她住进了极乐寺的厢房,与裴枢各自两间倒也无事发生,要怪也只能怪山顶的生态条件太好,一声鹤唳把她的困意全吵散了。
姜泠裹着毯子出去走了一趟,站在石沿边上看风景。
马来西亚并非特别繁华的国度,槟城也没有那种能和纽lun港媲美的夜色,自山顶俯瞰而下,城里的灯火浓淡疏密,一座平平淡淡的城,远处的海上倒是有一座长桥,今天也不知是什么节日,几粒星星点点的烟花在夜幕里炸开。
你来得不巧,乔市艺术节上个月刚结束。夜风捎来男人的声音。
姜泠对他足够熟悉了,未曾回头。
原来他也没睡着。
槟城很普通,不是吗?裴枢看向她看的方向,其实马来西亚也很普通,普通到许多游客都会忘记这个国家。
南洋列国是旅游胜地,但比起泰新印的趋之若鹜,马来西亚似乎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地方,缺乏标志性景点,缺乏特色美食。
普通也好,她揪着毯子的绒边,普通才能容得下你这个人,不是吗?
他没有直面她的问题,而是搂着她的肩膀,将那座长桥指给她看:槟城大桥是南洋最长的跨海桥,当地人如果有闲情逸致的话,会去那里的海上放烟花。
听起来是挺美好,就是可惜海底的鱼会被吓个半死。
姜泠发现自己的想法有点极端,她本不应该这样想的,对一切浪漫过敏。
如果她有选择,她倒希望自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游客,因为航班取消或是酒店超员什么的原因偶然造访马来西亚,偶然站在滨海大桥上,欣赏着一对浪漫情人放的烟花。
姜泠,你喜欢烟花吗?他忽然问她。
手心一抖,绒边被揪下两簇。
做你的医生应该要会取子弹吧,她的柔肠冷漠在这一刻就像强咽碎冰,但是我不会取子弹。
他从后面罩住她,欲兽难得蛰伏稳贴,更热的反而是他的躯体,以及他吻过她颈侧的唇。
那就学。
*
黄颖带了一大包东西,就着日出朝阳忐忑地奔赴屿邸。
她希望自己能见到活着的姜泠。
幸亏这座滨海庄园没有她想象的恐怖,说明来意之后,门房表现出友善的迟疑:对不起啊,我们这里只有白医生。
怎么会?黄颖错愕。
门房冥思苦想了一阵,嘟囔道:哦,好像白医生也是姜医生可能是桑老板喊多了吧。
黄颖对屿邸的印象再次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觉得这里就是滩深不可测的沼泽。
但她不能打退堂鼓。
她要把姜泠从裴枢手里救出去,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