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说的?”谢祯脸色一下子严肃了。
蓝蔚当然不知道,只好搪塞:“忘了,也许是《齐民要术》?就是有这么个印象。”
谢祯果然决定查证,半个月以后,黄琛送来的就是从长江流域各地调来的有关围湖造田一事前后的记载了,非常幸运,宋金那个时间段那个地点确实有洪涝一事。
“幸亏蓝蓝提醒了,书中只记围湖造田可增田亩,却不提之后洪灾百姓之苦,要是我真的推行下去,岂不对不起六安父老?”谢祯从书上把目光移到蓝蔚脸上,很认真地向她道谢,然后又提出一个计划,显然这半个月她并没有坐等资料而已,“那你看看这个方案是否可行?既然六安茶园桑园有基础,茶桑价值又高于粮食,不如以茶代粮,军田每户分二十亩茶地或桑地,并鼓励分到桑地的,采用农桑间种法,种植一定的红豆等作物。虽然这样并不能增加太多的粮食产量,但长远看来,还是能增加六安府的经济收入。”
蓝蔚这就不是很清楚好坏了,但无论从生态还是经济上,谢祯的方案确实听上去没有太大问题,除了没法多屯粮可能达不到长宁帝的要求以外:“那粮食问题怎么办?”
“我粗略算过,只要把空余的两百万亩荒田耕好,安徽本地的粮食是没有问题的,而有了茶桑种植促进与江南的商贸,也能自然均衡一部分南方粮食北上。”
蓝蔚点了头,谢祯就笑了,她解决了这桩事情便恢复了闲聊的语气:“同样知道围湖造田的事情,蓝蓝却关注的不同,关注了要紧的点,否则又要成一桩祸事。要不是你已经当了上直卫的指挥佥事,我真想叫你去做个审查的官儿,叫我这些人从书上学来想当然的法令不能祸害到百姓。”
蓝蔚就因她起了这样一个话头而突然想到,这种民生大计的决断,这次是侥幸碰上知道的,否则她也没什么用处,但有一样她能靠常识就能完成这项任务的——
假使谢祯的天工院真能建起来。
她至少知道蒸汽机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核心、电是第二次,只要能将天工院的新发现往这两条路上引,以地大物博人才济济之华夏,未必不能一举走上工业化道路。
于是蓝蔚就向谢祯请了这活,谢祯脸上不显更没说什么,但想必是惊讶的,她想了一会儿,便问她:“蓝蓝,你想好了?”
“是,我觉得我能做这件事。”
“不是因为那村里的事情冲动上头?你要知道,天工院的成果真正应用于民生,真正让百姓能从事自己所喜欢的事情的那天,我们可能一辈子也看不到,甚至都不会有那天。”谢祯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不过她的眉头时常是皱着的,以至于生出道细纹。
“可能吧,但没有关系啊,做不出成就的事情也要人去做,这件事情正好我觉得我做出成绩的可能还比别人大些。”蓝蔚很努力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说服谢祯,其实和谢祯相反,她觉得这是她最有可能大获成功的事情了。
“怎么没关系?你青史留名的愿望难道是小时候糊弄我玩的吗?”谢祯突然就接连反问,气势猛地爆出,眉头微挑,像是想用气势压倒蓝蔚让她改变主意,但蓝蔚不吃这套,她知道谢祯并没有生气只是虚张声势。
“没有,我想青史留名,但是即使跟着表哥北伐,我也最多只会是一个长宁某年与某部交战胜利的将领,而像姚姐姐那样造福一方我更做不到。殿下……但天工院可能才是能真正为千秋万代传颂的大事,而我恰巧有点能力去做。我虽然不会那些奇技,但早年跟随我娘下田收租得多,有时甚至看佃农耕作一待一整天,也尝试用过现有的大部分农具;纺织养蚕,我也看过几本书去过绸缎庄还访过几个有名的织工。无论农具还是纺织,我都有一种预感,发展就在瓶颈处了——你知道我有几分细心、一点小聪明,也许就合该是我挤过这瓶颈呢?”
谢祯看着她话说得越来越顺畅、越来越动情,终于闭着眼睛点了下头,但出口还是冷厉的警诫:“你若真要做,可以,但有条规矩我先说清楚。我的银子、地方,是废了宝泉局拿来的,父皇反对,所以我立了军令状,若是五年内不能使天下惯用纸钞,廷杖处置。我不会治你罪,但你要是无功,你说怎么办?”
蓝蔚脱口而出:“殿下也打我就是了。”
谢祯“哼”了一声,像是真的恼了,可她顿了一会儿,最后说话的声音却放得轻缓:“怎么舍得。”
她这句话说得太和缓,连带着刀锋似的目光都放柔了,轻轻扫过蓝蔚的心头,让她几乎以为是情人间的低喃,甚至想就地表白。
但蓝蔚的脸都憋红了,也没说出一句直白的话,酝酿了好久,自作聪明地迂回道:“既然殿下不舍得,那么我可不可以推论,相比皇上对殿下的恩荣,殿下对我的喜欢还更甚些。”
话出口,蓝蔚就想给自己一个耳光,这说的什么话,提长宁帝简直就是往谢祯心口捅刀,虽然她很想让谢祯认清现实,不要单方面陷于对父亲的孺慕中,但不是这个时候,也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谢祯伸出右手,向蓝蔚招了招,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