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除去外衣外裤,蹬掉鞋,上床,把他一拉,唇贴他耳朵:
“肉麻死了。”
四个字是咬着牙说的。
——
第二天晨间,李咸池照例随郎棣进山采药。
这当儿,雾正大着。和几个月以前类似,不过李咸池已经适应了崎岖的山路,在嶙峋巨石间上蹿下跳,根本用不着郎棣等他。
郎棣估摸着还记着昨天他跟郎葛说的那档子话,心里正烦闷着,大早上起来到现在也不和他说一句话。李咸池看他露出一副扑克脸,也不好招惹他。哪知郎棣愈是来了劲,故意背着身,不瞧他。
李咸池无奈,又跟他走了一段路,最后扯他衣角:“你这又犯什么诨病?”
“没犯病。”郎棣瓮声道:“烦躁。”
李咸池到没想到他今日如此直白,先是一愣,随即唇角扬起笑:“昨日睡前不也还好好的?”
“是啊。”郎棣回过身来,凝视着他:“也就越想越是郁闷,昨夜压根就没睡着,一想到你在我怀里,但你和大哥昨晚那般浓情蜜意,我就浑身烦闷。”
他是真有满腹闹骚,但偏生这话落到李咸池耳畔就变了个意味,怎么听都似情人间的嗔怨。显然郎棣还不知李咸池的想法,依旧以那幽怨的语调叙述着内心的愤懑:“你就只会推拒我,骂我,和我作对。怎么就和大哥那般要好?”
“我又那般推拒你?骂你?与你作对了?”李咸池好不无奈,而后眼睛一转,显然是联想到些有趣的事:“你这话到让我想起,从前在话本上,那侍妾嗔怨她家男人的话语。”
郎棣听完这话眉毛更是挑高:“行,我便是侍妾,大哥就是正妻!”
“你这……”
容不得李咸池辩解,他已转过身去,阔步走进雾里。李咸池像被塞进了蜜饯罐子里,舌尖飘着酸,更多的却是回荡在肺腑里的甜蜜。他小跑追上去,郎棣仍是不回头。
两人走了几步,郎棣忽然止住脚步,回身抬起手,遮住李咸池双眼。然而他这一蒙眼还是来得太迟,因为李咸池已经完完整整看清了雾里的景象——
那丛生的香樟林里,赫然横陈这一具胀大、发泡的尸体,紫黑的尸斑从那人的手、脸上长出。从她服饰,依稀能辨别出这人生前是个女子。然而她面部已经开始腐烂,森森白骨和腐肉招致蝇虫环绕,即便是在这香气馥郁的香樟林内,尸臭依旧难掩。
李咸池却认出来她,不因为别的,只因为那女人发间的塑料发夹,他认得,是他继母杨氏的。
李咸池顿时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同大脑都似被棒槌重击过,逐渐浑浑噩噩。他扶着郎棣,仍旧止不住脚步虚浮,好在郎棣迅速将他抱住,稳住了他的身体。
李咸池感觉自己被拽进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漩涡,耳畔喧阗不止,但是他也摸不清那些声音是在因何喧闹?
杨氏不是之前还好好的?她们不是不久前才见过。喔,对了,她的孩子好像被野兽叼走了,她也疯了。难不成她真就这般死了?她真的有这么瘦小吗?
李咸池看着那一截从袖口伸出的,皮包骨一般瘦小的手,觳觫战栗不已。郎棣又将他抱紧几分,安慰道:“没事了,别看。”
“郎、郎棣。”李咸池颤声道:“这是梦,对不对?”
他的尾音几乎带了哭腔,却没有换来郎棣否定的答案。郎棣再抬手,遮住他眼睛:“别看了,别看了。”
那火热的掌心却不足以让李咸池冰凉的身体回暖半分。巨大的惧意和悲伤笼罩着他,几度令他濒临昏厥。郎棣也感受到他情绪的不对劲,把他的头按进自己胸膛中:“回去吧。”
“不行……”李咸池抬起脸,目光涣散着:“郎棣,我们得给她找座坟。她虽然……但她毕竟是我的熟人。 而且她也对我悔过了。”
郎棣沉默地看着他,垂下眼睛,他这副安静、悲伤的模样倒有几分肖似郎葛。
“你坐那儿,背过去。”郎棣将他放开:“我去给她挖个坟。”
李咸池听话照做,然而依然是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他紧抱着双臂,心情从一开始的错愕、恐惧,逐渐变成了担忧。没错,他想到了佘垚,如今他在何处?他当时离开自己,孤身进了这片山林,是不是会像杨氏一样,在山中迷失方向?那是不是自己害了他?
如今天下大乱,饿殍、丧命于枪火之下的人不计其数。就算佘垚能走出这片山林,他在山下又能找到一方容身之所吗?
他越想,就越是害怕,冷汗流了满背。那边郎棣动作倒快,化成狼行,三下五除二就刨开一个深坑,又变回人形,将杨氏瘦小的尸身抱进去。他死尸见得多了,对杨氏也没什么感情,只是看到李咸池那副神色,难免会为其所动。看着杨氏这不成人形的一副身躯,多少还是有些难过。
把人安葬好,郎棣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叫了李咸池一声。孰料李咸池却魔怔一般,蜷成一团,也不理会他。
郎棣蹙眉,信步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咸池全身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