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和像是回到了很多年以前,她穿着校服看着琴谱,虞先生坐在沙发上说弹得很好,她从此就需要在很多聚会中展示她的一技之长,每个人都知道台上的人是虞和,每个人都知道虞和弹钢琴很好,每个人只知道虞和这些。
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自己了,她听着虞先生的话过了这么久,仍是没能回过神来,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大概是警告,大概是托付,总之他需要为他的血脉留一条路,那么虞和就不再重要了。
她习惯了这样,只留有一个笑容。
好的,爸爸。
虞先生很意外,他很少听到虞和这样称呼他,有时候只是第二人称,就连这么简单的笑就能被拆解为挑衅,看着虞和眼里隐隐约约的光,他发觉他这一生可能忽略了太多的事情,忽略了她的成长,忽略了她的叛逆,忽略了她的所有。
她走出来的时候,看见许恩宁靠在墙上仰着头,眼睛是闭着的,路过她们身旁的是医生护士推着的急救床,后面连带着家属的声嘶力竭,虞和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是看惯了如此景象,她抬起手来捂住了许恩宁的耳朵,许恩宁睁开了眼,眼睛还没能适应光,就是虞和那张脸在她的瞳孔中放大,她在消毒水味里闻到了虞和身上淡淡的香气,鼻腔没法守住,展长了她的手把虞和朝后推。
许恩宁其实不喜欢刻意的接触,她总会觉得所有人都是带着目的性的,虞汀牵她的手是因为他们会结婚,那虞和呢?
虞和帮她削苹果,站到她的身边,是为了照顾她的弟媳让这个家更美好,还是为了和她做爱让性来发泄一切?
我送你回去。
许恩宁没有拒绝,她们并肩走在一起,却莫名觉得这个场景应该在很多年出现过,或许说是在她的梦里,只不过是迟到了而已。
但她们之间本来就没有过对的时机。
虞和觉得自己确实不是个好人,她喜欢艺术品,喜欢残缺的艺术品,喜欢父亲坍塌的大楼,喜欢弟弟断节的阶梯,喜欢许恩宁哭的模样,喜欢许恩宁被她弄哭的模样。
她以为自己可以掌握很多,父亲也不再严厉,但简单的三言两语就能让她的心脏隐隐作痛。
许恩宁拿开她的手以后就没有松开,欲言又止的模样从眉毛里展现,最后只得一句:怎么回来了?
来看他。
程序,被设定好的程序,不会有任何犹豫,简单的三个字里没有情感起伏,比问起明早吃什么此类的话还要平常。
虞和的手指很长,会帮她拉好拉链,会抚摸她的头发,会进入她的身体,有时喜欢在做坏的时候问她的意见,有时也会很温柔地停下。
她真的会想虞和究竟对这个家庭是怎样的心理,憎恨吗?她大可以不回来,留恋吗?这不像是她本人,虞和不是光靠判断就能看懂的人,她需要的是无数的论证来堆叠出一个完整的虞和。
就是因为如此,这像是童年时期里一张无法完成的拼图,许恩宁的下意识是放弃,是逃离,然后将它尘封在记忆当中。
于是这不仅仅是拼图的故事了,还是那颗纽扣的故事。
哦。
许恩宁想要将视线收回来,她发觉虞和正在看着她,也许说不上专注,只是许恩宁作为一个寄托,只是看着许恩宁放空,仿佛这一切就可以找到支撑点。
她有些不自在,手肘撞了撞虞和,许恩宁没听到她再吭声,这个动作似乎已经很熟练,等走进电梯里才听见她的笑声。
很小声地,很细碎地,都落到她的心尖。
许恩宁觉得心脏很痒,所以跳动的节拍有了改变,虞和,虞和。
她坐在副驾驶上,抓紧了她的包,叫着虞和的名字,却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她实在是有太多问题了,她想知道虞和为什么这样,愿意做她想要虞和做的,愿意和她接吻,愿意和她做爱,许恩宁知道自己有心动,知道自己有可能沉下去,但这都是不可以的事情,她当然得到过很多爱,却没有很多深刻的爱,这时常让她的心隐隐作痛,像是缺失了灵魂的一角。
虞和看过来,似乎知道她为什么没有问出来,眼神里有了不解和无奈,她抬起手来抚摸许恩宁的侧脸,这道目光和刚才不同,她的认真有着过度的炙热,许恩宁快要被灼烧,想要躲开,可已经下意识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很怕我吗?
............没有啊。
你在骗我。
对,许恩宁在骗她。她对虞和的惧怕来源于童年,也是来源于这样不稳定的关系,用rou体来桎梏住一个人是非常愚蠢的办法,可许恩宁也没有必要这样,她们都会有自己的归宿,虞和要在她的事业上大展宏图,许恩宁就要做好每天的事情就足够了,她们看似是不同的,实际上能够重合的仅仅是麻木和那颗曾经挨近过的心。
我骗你干嘛!爱信不信!她心虚,拍掉了虞和的手,不过虞和不是很介意的样子,抬起头靠在椅背上,她的声音收起来,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