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八)“姬溦将全文默写而出,是否有一字遗漏?”中年女人对比了一张已经发黄的旧纸:“无一字遗漏。”“照这么说,此文当是姬溦所写,而非武昭将军所写了。”皇上微微一笑,青夏刚想说话,却听她继续道:“我听闻此事刚被揭发,太师院里就有人将全文誊写送到昭侯家中去了,记性好的话,个把时辰把一篇文章背下来绝非难事。”我道:“圣上恕罪。舍妹不过是今日草草看了此文被抓来顶罪罢了。圣上请细想,我是长女,她是次女,次女被家族牺牲用于做长女的替罪羊是当今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向您阐明此事,乃是因为我不愿再经受良心的拷问。圣上也看了这篇《性理正义》,文中有言: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四端之心,人皆有之,我正是有这是非羞恶之心,今日才要跪在这里,请求您公明的裁决,还武昭将军一个清白。”皇上闻言,依然是那种似有似无的笑,她又转向问青夏:“武昭将军,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青夏道:“圣上,是非曲直,不能因为长姐这般巧言令色就不辨不分。妾是背不下这篇文,但此文确实是由妾所写,无论她再巧舌如簧,事实就是事实。”我道:“你说这篇文是你所写,那我问你,除了这篇文,你还写过其他类似的文吗?”青夏涨红了脸,艰难道:“我不过在太学部呆了两年,又常年在外习武,连先生布置的文理史经都没有写完过,性理学两年来只有这一篇,你不能拿这个做举证!”我道:“为何不能?”“好了。”皇上打断了我们两个的争吵,道:“朕还是被白间司一同带入宫中时,朕已经确认了将军就是接引者,也确认了另一个人的身份。”她笑着看向我:“但朕怎么也没想到,你也随之进宫,还能默出这篇文章,一字不差,让人无法分辨,真是太有趣了……果然,事关太祖,即使是天星门,也不会轻易回应我们的心愿。”一种强烈的宿命感从她开始说话,就冲击着我,她说完的时候,因玄学应验的震撼之下,我突然觉得十分悲凉。难道我们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早就是因缘注定吗?从我出生,就注定了我会穿越,注定了我会娶李晚镜,会和他劳燕分飞,注定了我今日会跪在这里吗?无论我再怎么挣扎,再怎么逃避,命运就是命运,我始终会被它裹挟着,往已知的前方而去吗?如果真的是这样,人生该有多么虚无啊,所有人就像话剧中的人物,早已经被规定了结局,无论喜怒悲欢,挣扎还是放纵,都只会到达已定的终点。那人为什么还要奋斗呢?为什么还要去改变命运呢?(一百一十九)青夏也很吃惊,她问道:“圣上,恕妾愚钝,接引者是什么?”皇上没有说话,她身边的女人道:“太祖已经仙去,想要重返人间,必须有一个活人作为媒介。这个人,必须是太祖的直系后代,必须得是女性。”“但是,太祖当年已经将姬家所有的女性带走,只留下男性。故此,太祖的后人中,若父亲姓姬,生出的女子随母姓的同时,也必须保留父姓。”皇上打断了她:“白卿,这些事就留着让林无霜给她们解释吧!你认为,这两人中,谁才是接引者呢?”“妾斗胆推测,应当是姬溦。”“为何?”“姬溦能将此文脱口而出。前些日子京城里有一个轰动的杀人案,白文英的遗女白机娘一家十二口惨遭杀害。那白机娘自幼便于姬溦不合,两人时常斗殴,恐是为此,姬溦才写了此文抨击白学。”分明是她单方面的暴力行为,到她嘴里怎么就成了斗殴……皇上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挥挥手,便有人将我们带了出去,在房外等候,似乎她们要商议一通。在外面的时候,青夏忽然抓紧了我的手,低声却满含怒意地斥责我:“你为何要来?!那篇文明明就是我写的!”我道:“你在发什么疯,替我顶罪很开心吗?”“胡说!”她的指甲掐进了我的手中,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姐姐,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不再说话,她沉默了很久,突然道:“母亲又打你了?”我一惊,摸了摸自己的脸,点点头。“不要再惹她生气了……有些时候,顺着她一些,作为女儿,我们也要体谅她,她也很难。”
我道:“你就是太懂事了,她们才永远忽视你,你知道什么叫会哭的孩子有nai吃吗?”她道:“我不知道。”我道:“如果你能多哭一哭,李晚镜说不定早就成了你的夫人。”她轻笑,又仿佛是在自嘲:“一个大女子哪能如此脆弱?女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在男人面前?如果要靠着眼泪换来爱情,那这种爱情,我宁可不要。”我想起永远在我面前哭泣的李晚镜,叹道:“你和李晚镜真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她道:“怎么会?李晚镜他……我从未见过他落泪,他是我见过最坚强的男子。”我失笑,可能我们说的不是一个人吧,青夏眼中的李晚镜,和我眼中的李晚镜,简直天差地别。(一百二十)我们在外边等了很久,中年女人走了出来,看了我们一眼,道:“二位,圣上龙体困乏,今日要休息了。请先随我来,明日再议此事。”我很奇怪,特别奇怪,但没感觉出来究竟是哪里奇怪。我思索了一路,快被中年女人带到住处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青夏,她也同样疑惑:皇帝搞这么一出缓兵之计是想干什么?我们被安置在一处偏殿中,来人还特意将我与青夏分开了,一人一个房间。皇宫中的夜非常安静,非常冰冷。到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