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将至,蔺薄云却发觉柏山客越发闲了起来。他时常教蔺薄云认字写字,起初还会在书房里处理些事务,到了后来,除去教他读写,便什么事也不做了。
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握着笔,一笔一划地写自己的名字。“蔺”和“薄”的笔画多,他就写得歪歪扭扭,只有一个“云”写得尚可。柏山客凑来看,捏了把他的耳尖,“不错,比昨儿写得好看多了。”蔺薄云又在白纸上写了起来,摇头,“不好看的,还要多练。”
柏山客便抬手,粗糙的手掌覆住了他的手背,随后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写。
柏山客人长得俊朗,字也写得龙飞凤舞。他看看旁边那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又看看柏山客带着他写的“蔺薄云”,便觉得脸上烧得慌。
他又仿着柏山客的字练了几遍,不如柏山客那样好看,但总归是不再歪歪扭扭,勉强能入目了。柏山客见了,便笑,“这不是写得挺好。”
蔺薄云觉得他夸得违心,不好看还要夸,心里却甜滋滋的,莫名其妙。他踢了踢木屐,凑到柏山客身旁去,柏山客正在看账本。他也不避开蔺薄云,任由他看,还教他怎么理账跟记账。蔺薄云虽说没上过学,学东西却快,也机灵,很快便懂了,同柏山客说:“照这样说,柏家这个月的的账是不是哪儿不对?”
柏山客指着账本,“哪儿不对?”
蔺薄云说:“多了项支出,没记是什么用处。”
柏山客瞧了眼,答他:“我挪的,懒得做假账,干脆只填了个数。”
蔺薄云“喔”了声,不欲多问,正要回去练字,却被柏山客一把捞了回去,坐在男人的腿上,还被揩了把油。柏山客说:“走什么?坐这儿别动。云云,跟我说会子话都不乐意?”
蔺薄云解释说:“要练字。”
“明儿再练。”柏山客捏他的手指,“握笔这么狠,指尖都红了。不知道的以为我捏的呢。”
“往哪儿知道去?”蔺薄云摆弄他的账本,戳着书脊玩,“非要闹我,日子都快到了,你倒更清闲了。”
“分明是你更清闲,怎么说我闲呢?血口喷人的小坏蛋。”柏山客亲他,又咬他玉珠般圆润的耳垂,调笑说。
蔺薄云已习惯和他亲热,也不害臊了。前些日子在床上颠龙倒凤都没说害臊,平时亲个一两口却脸红,红得像是颗苹果,咬一口满嘴的甜汁儿。
蔺薄云伸手去够写字的钢笔,又够纸。够了半天也没碰到,他在书桌的另一头练字,离柏山客有些远。柏山客放开他,叫他去拿,他却趁机溜走。他穿着青色的旗袍,像一尾青鱼般,滑出了柏山客的手,重新落回了水中。
“鱼似的。”柏山客说,“这么滑手,摸一下也不给吗,柏太太?”
蔺薄云往书房里的另一张小桌那儿坐着去了,摸了摸旗袍上的绣纹,抿唇说:“还不是柏太太。”
“生米都煮成了熟饭,只差临门一脚。难不成你还想悔婚?那可不成。”柏山客一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
“净冤枉人。”蔺薄云在纸上写“冤枉”,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冤字底下到底是个免还是个兔,干脆划了,不再写。他打了下自己的手背,嘀嘀咕咕地骂自己,“小文盲。”
柏山客见他郁闷,便说,“想知道你爹见着我送去的聘礼之后是什么脸色吗?”
“什么脸色?”他还真有些好奇。
“唰的一下——就黑了。”柏山客唇角微微扬起,“聘礼嘛,他们对你的养育之恩也就那点儿,聘礼三箱土豆,已是不错了。唔,不过王晟说这样忒寒碜人了,就多加了两箱红酒。说来怪好笑,蔺天城竟然还敢问我是不是刻意给蔺家难堪,说你这枕边风吹得倒是好。”他掀开账本,“我便说,我不过是心疼我太太,想给他出口恶气罢了。那老头子真是怪笑人的,怎么什么事儿都怪你?”
“我娘也骂我是狐媚子啊。”他摸了摸鼻梁,喃喃,“我这样貌还不是随了她?自个儿骂自个儿,好没劲。”
柏山客但笑不语。
他没掺半点假,实话告诉的蔺薄云,只是把蔺天城那些难听的话都给略过了。
当时王晟就在他旁边站着,枪都要拔出来了。
蔺天城见了那微薄都算不上的“聘礼”后气得险些咽气,蔺景站在后边扶着他,不像蔺天城那样破口大骂,却也在用眼神告诉柏山客:这不合规矩。
柏山客乐得见他们气得心闷气短,把王晟要拔枪的手按了回去,面上和气,嘴上说的话却没那么好听,“是我不懂事儿了,的确不合规矩。毕竟您对云云的养育之恩也不值这些,我这聘礼还多了呢。”他一挑眉,转头对王晟说,“王晟,喊王闵把拿两箱红酒搬回去。”
王晟垂眉敛目,低声说:“是,四爷。”随即转身扣了扣车窗,说,“二闵,出来搬东西。”
蔺天城这些年被大烟掏空了身子,已不如从前。此时被气得咳嗽得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下一刻就要驾鹤西去,他身旁的蔺景也只好打落了牙和血吞,温和地说:“烦请四爷别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