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天垚清楚地记得那天是一月五号,天还没亮他就接到母亲电话,说领养孩子的手续已经办妥了,催他去把孩子带回来。
他宿醉的脸和昏暗的瓦房内一样,一片狼籍。昨晚,那个女人因为孩子的事和他大吵一架,然后就这么走了。
准确来说,孩子只是导火线,点燃了她多年来的不满和压抑。
严天垚胡乱披上一件脏兮兮的棉服,刚推门出去,纷纷大雪飘进来,室外一片苍白。他拍了下衣袖上的雪,撑起伞,一步一个脚印往公交站台走去。
坐了整整两个小时的车,他才到了福利院。
在院长办公室里,一个男孩端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身边放着一个小行李箱,眼神有着同龄孩子没有的成熟。
严天垚和院长客套几句后,对男孩挤出一个笑容,同时向他伸出手:“院长告诉我你叫冰冰,对吗?”
院长说:“这孩子刚出生不久就放在福利院门口,那年天寒地冻,雪下得比今天还大,加上长得白,所以照顾他的王婶叫他冰冰。”
男孩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双手插在兜里,故作镇定,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出卖了他真实的情绪——激动又兴奋。
他看着严天垚的笑容,忍不住也对他笑了,福利院的工作人员都是老年人,难得看见长得这么俊的年轻男人。
他第一次觉得人笑起来原来能这么好看。
“来,走吧,跟我回家。”严天垚帮他拿行李,另一只手牵起他的小手。
男孩握得很紧,因为男人的手特别暖和,他恨不得展开双臂想要他抱。
只可惜牵着手刚走出福利院,严天垚就甩开了他的手,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对他冷冷说了句“跟好了”,就拿着行李自顾自地走到了前面。
严天垚的脚步很快,男孩走得气喘吁吁,怕跟不上,几乎是一路小跑,有时又害怕靠太近,因为不知道为什么,男人不笑后,神情看起来很可怕。
六岁的孩子已经看得出些门道,一到瓦房,里面都是酒味,脏乱不堪,他拘束地坐在小板凳上,黑黑的大眼珠子好奇地打量着,他知道这家人很穷。
严天垚热了昨晚剩下的饭菜,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他敲敲桌子:“过来吃饭,今后我就是你爸,你跟我姓,叫严冰。等寒假过了,我就送你去上学。”
男孩点头,坐到饭桌前,残羹冷炙的味道难以下咽,他却捧起饭碗大口大口吃起来,几乎把头埋进了碗里,吃饭时他见男人在看他,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带着生分,轻轻叫了声爸。
严天垚笑着摸了摸他头,给他夹了一块rou。
严冰见他笑了,心里暖洋洋的,忍不住又叫了声:“爸。”
可是,这次严天垚却没笑,他催促道:“快吃。”
严冰小小年纪就很会看脸色,看气氛不对就没再多嘴。
吃完后,严天垚洗碗,然后稍微整理了下屋子,随后他又拿出一床被子铺在床上。严冰主动过去帮忙,严天垚见他手脚麻利,问道:“你还会做什么?”
严冰一边铺床一边想:“洗碗,洗衣服,打扫卫生我都会,我还会做饭。”
一个六岁的孩子就会做饭?放在旧社会还能理解,搁现在简直不可思议,严天垚问他:“你会做什么饭?”
“简单的都会,番茄炒蛋、骨头汤、熬粥……”
出乎意料,严天垚最怕接回来一个祖宗,调皮又娇生惯养,没想到这么懂事。
晚上,严冰垫着小板凳趴在灶台上做饭,他一直默默盯着这个新爸爸,他就坐在饭桌上看手机,看着看着就傻笑几声。
他一笑,他的心就抽动一下,一边炒菜一边在心里念着:他笑了,他笑了,他笑起来真好看啊……
孩子做的菜不难吃也不好吃,严天垚也不挑,吃完后指着那张木板床说:“明天我去买床,今晚你和我睡。”
严冰点头,问:“我能洗澡吗?”
严天垚望了眼没开的热水器:“明天带你去澡堂。”
这是严冰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严天垚睡一张床。
严天垚把较厚的一条被子给了他,自己卷起了薄薄的棉被。分被子睡后,严冰冷得睡不着,手夹在大腿里捂了半天都没热。
严天垚身边突然睡了个孩子也不习惯,这孩子还一直在翻身,他不耐烦地说:“别动了。”
严冰在被窝里搓着小手:“爸,我冷。”
严天垚无奈地叹气,把两条被子叠在一起,他把孩子拉到自己怀里,“这样还冷吗?”
严冰抱紧他,手臂只能环住一小半腰部,“不冷了。”
他以为找到了一个好爸爸,虽然穷但很好,他贪婪地闻他秋衣上的肥皂味,身体热了可还是睡不着,他小心翼翼地叫了声爸,急着想得到这个男人的肯定,急着想融入这个家。
“睡不着吗?”严天垚摸摸他头。
“嗯,第一晚我还不习惯……”
严天垚给他掖了下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