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一个一个地收捡着村民们的尸体,整整弯腰收拾了三日,才将惨死的村民们堆至了山脚下,又以薄弱的灵力砸出大坑,将这些尸身妥善地埋了进去。
就在做完这些之后,她方要起身,眼前却骤然昏厥一霎,足下一软,身子滚落坑中,险些将自己给埋了。
好在后来,她还是爬了出来,回到了山上的小木屋中,满身狼藉伤痕、鲜血淋漓地跌坐在木屋中,倚靠着木门呆呆看着自己扭曲得不成形状的手,突然于沉默中红了眼眶,胸口抽搐酸涩,呜咽之声压抑不住地自她死死咬着唇瓣中流露,带着宛如初出人世的被抛弃了的小兽被欺辱之后委屈却无处诉说的不解和迷茫。
她垂下了头,埋进膝盖之中,瘦弱的肩颤抖地厉害,那些流淌下的晶莹的水珠在满是灰尘血迹的脸上滑过、留下痕迹,倒是瞧着滑稽可笑起来。
她的人生就此开始转折,仿佛所有的气运都被提前透支了一般,往后余下的全是苦涩的野果。
学医之路困难重重,青禾忍着痛将自己被一点点碾碎掰断的指尖归回原位、覆上草药,却怎么也无法恢复从前那般灵活的模样。
可是小医修没有放弃,一年又一年,她在山上整整呆了二十余年,才将原本快要学会的功法秘籍融会贯通,背着唯一的药包、撑着竹竿慢慢下了山。
然而,那断过的无法恢复原状的手以及过轻的年纪却让她被无数求医之人拒绝于门外。
不屑、狐疑、不耐、驱逐。
恶意、谎言、污蔑、嘲讽。
天道应是收回了她所有的气运,让这条本就崎岖的道路上又布满了重重险阻。
再纯良温顺的人也经不住世间磋磨。
再坚定的理想也无法在纷沓而来的打压下完好无损。
小医修遇见了曾经的那伙匪徒。
他们并没有认出她,只以为这是个名不经传的普通修士罢了。
可青禾却一眼就认出了这些暴徒,她将他们的每一张脸都牢牢刻在心底。
就在这时,那凝固消沉的气运终于动了一瞬。
这些曾践踏着她的头颅和手腕、居高临下地肆意屠杀村民的暴徒们生了病。
重病,被通缉,不敢寻有名的医修,便将目光投至在了路过的姑娘身上。
为首的那个扭断她手指的匪徒如今脸上又添了狰狞的伤疤,以利刀抵在小医修的脖子上,威胁着她暂居于他们的营地上,只有将受重伤的那几个兄弟救好,才能走。
性子一点点冷清沉默下去的姑娘当时直直看着那匪徒的眼睛,蓦然展颜。
当她将配置好的毒ye放入汤药之中递给这营地上的每一个人时,青禾的指尖平稳得没有半分波澜,甚至就在匪徒们的眼神下平静地将一碗汤药仰头饮下、以示无毒。
——解毒的药丸已被她提前服用过了。
这世上从没有这样的道理。
受害者无处诉苦,施虐者安然无恙。
素色衣裙的姑娘神色淡淡地弯腰收拾好自己的医箱,踏着一地尸骸与散落的月光,漠然行入林野深处。
原来生命掌控于手中是这般感觉。
小医修眯眸思量,陡然自嘲失笑。
到头来,她与这些畜生,好似也无甚区别。
这世道总善于将人逼成恶鬼。
此间并无济世回春的小医仙,倒是有个声名狼藉、生人不治的女毒医。
曾遇一个重伤近死的魔修,因对其伤势颇感兴味而救之,却拒绝了魔修想要将她带回魔域的请求。
最后,满身恶名的毒医死于仇家刀下,尸体被发现时已成白骨,周身却是一片被毒死的刀修剑客的尸骸,个个面目全非、形体扭曲。
她死的那日,也不过恰满了半百而已,在修真界中仅仅是刚成年的人族岁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8 01:00:23~2021-09-29 23:0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ye的小天使哦~
第47章 丛中过
当祁清和意识苏醒之际,她神魂上紊乱的裂痕已被修复完好,记忆中虽还有大片模糊之处,但是那些已觉醒了的部分却一派平和安稳之觉,再无半分之前的混杂晕厥之感。体内灵力充沛,修为稳稳停在大乘初期,距离下一步的关卡如隔薄薄层纸般近。
比起之前无法忍受的疼痛,如今体内这幅风平浪静的模样便显得着实可贵起来。
鼻前慢悠悠地传入一股含着甜味儿的幽香,身子周边都温暖得紧,像是窝进了一堆柔软的棉花里,安逸而舒适的感觉让人昏昏欲睡。
祁清和眼帘微微一颤,半睁开了眸子,却被突如其来闯入瞳孔中的光亮刺得不觉蹙眉闭了闭眼睛,忍不住抬起指尖遮掩了半晌。
她正卧在最中央的巨大古老的舍利果树上,身下是一圈由银白灵光凝结编制成的‘软榻’,这些对她而言无害且颇感亲近的银光在不停朝着她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