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好似被一只手轻轻拂去,露出天空湛蓝的本色,高天之上,丝丝缕缕的白云悠然飘荡。大海与蓝天同色,舒卷的波澜安然徜徉。
好似方才的风暴、沉船以及海上的惊天对战都只是幻境一场。
曲星稀慢慢回手,将长剑归入鞘中。
海上的琴声依然在继续,白江秋也依然与曲星稀一起泡在海水里,抱着那段桅杆。
琴声没有夹杂丝毫内力,也没有任何冲击的感受,只是与天海浑然一体,似乎原本就生于天海,也已完全融入了天海。
康三爷爬到晓云深存身的木板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不远处醇艺和茗熏也各自抓住自己手中的断木,沉默听着琴声。
对面,方才那块看上去平凡却非常不平凡的木板,此时已变得真正平凡。葛峰扶着披头散发的南廷朔,好不容易游到了木板边,却无力翻身上去,只能扒着边缘泡在水里。
对面,小船孤零零地漂荡,风平浪静,已不需要任何外力来维持它的平衡。
盛丹仪和小晴一起瘫软在轮椅上,任身边的盛子铭一面痛哭,一面颤抖着手试图相救。
“丹仪啊,你不是有解药么?这加了倍的横波符,应该也会起作用的!快用药,我来给你行针。”
盛子铭的哭喊声从小船上传来。这位昔日的神医,已完全失去了原本的傲气,对着自己的女儿束手无策了。
“爹爹,不要忙了,没有用。”盛丹仪的声音一改方才的惊慌,变得平静下来。
“不会的,不会的……”
盛丹仪抬起头,向着白江秋和曲星稀的方向看过来。
曲星稀咬牙看着她。这个疯狂的女人,她已无法揣测她的心思。
“阿秋……”她嘴角含笑,银面具闪闪发亮。
白江秋抬头看她。
盛丹仪微笑着,抬手抹了一下唇边的污血。
“阿秋,你赢了……”
白江秋淡淡道:“我从未争过,也无所谓输赢。”
盛丹仪道:“是,你从未争过。你和你姐姐,还有你们白府,你们从未争过,便夺走了别人的一切。魔箫、神功,还有我的陶郎……”
白江秋道:“明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没有失去,更遑论夺走。”
盛丹仪冷笑道:“你是说,陶郎不属于我?我们原本就是夫妻,还有过一个孩子。你敢说他不属于我?都是你姐姐,是白江晓那个贱人!”
曲星稀听她如此说,不禁扶额道:“你怎么事到如今还未醒悟?那个陶士澜,见一个爱一个,他对你可有真心?你在耀月门做了十年的少夫人,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吧。”
另一边,康三爷忽然道:“哎,这一说俺倒想起来了,陶士澜那厮哪去了?咋一直不见?在剑林你不是将他毒倒了么?他没跟着你?”
盛丹仪凄厉地冷笑起来,“陶郎,陶郎,这一次,他再也走不了了。就算我死,他也会在我身边……”
曲星稀听着她变调的笑声,感觉一阵恶寒。
那笑声中混入了小晴的哭声。
“丹仪姐姐,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盛丹仪继续笑着,口中不断涌着黑血。
“白江秋,陶郎永远不属于你姐姐,不属于夏雨薇,不属于周采芹,更不属于燕芳菲。他永远是我的!他再也离不开我了,而且,今日我死了,他也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曲星稀忍不住握紧了拳,这个疯女人究竟做了什么样的事,她已不想知道,因为无论是什么事,她都觉得恶心。
可是,盛丹仪好像一定要说出来才能满意,用尽了全部力气,大声道:“我吃了他,他已成为了我身体的一部分,已永远是我的……”
曲星稀捂住嘴,转过头去。
白江秋抱着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
“这个人一定是疯了。”曲星稀强忍住恶心。若不是好久没有吃东西,胃里空空,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吐出来。
白江秋道:“恨可以令人变成鬼。”
当真,心中生魔,终究入魔,最终,在劫难逃。
她对陶士澜的执念持续了一生,做了无数疯狂的事。这些事,依旧无法承载她的恨,也无法成就她的执念,最后,她只能陷入自己构建的疯魔中,无论是生,是死,都无法回到现实。
即使如此,到了最后时刻,她还在试图毁了白江秋。
这个从未对她有过任何危害的人,甚至是她从小看大的人。因为视她为至亲骨rou,以为与她相依为命,曾将她端端正正摆在心里膜拜、心疼的人。
盛丹仪凄厉的笑声逐渐弱下去,头向后仰,大大地睁着眼睛,好像盯视着广袤的天宇。她露在面具下的下半张脸是骇人的青紫色,口唇漆黑。这正是中了剧毒的征象。难以想象,往日她给白江秋所下的慢性毒物横波符,在加强作用后,竟可以有如此强烈的毒性,可以这样短的时间就致人死地。
她自己无法再次给白江秋下毒,只能为南廷朔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