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一时静的可怕。
屋外云层深处有雷声沉闷地滚至耳际,雨夜潇潇,细微寒风自后背攀沿而上,叫秦福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拿幼儿炼丹……听说小小一枚便能卖上五百两。塘河知县震怒,一气之下拿下了横塘道观一百零三人,审问了三日,才查出了幕后主使。”丁牧野双眼猩红,眼底蓄着狂怒,克制地轻描淡写地接着道,“那人早已伏诛。但卷宗记载,仍有一人在逃。”
丁牧野深吸一口气,厉声问道:“秦福根!或者说,陈三寿,你可知罪?”
秦福根嘴皮子哆嗦起来。他死死咬住下唇,面无血色:“草民,不知大人的意思。”
“啪!”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堂木,别说秦福根,丁牧野和两名衙役都抖了抖。
“秦福根。”卫常恩搁下惊堂木,自公案后步出,声线轻柔像是浸了春夜的雨,冒着凉丝丝的气儿,“你可认得这个?”
堂前烛火晦明晦暗,有一物轻飘飘落在了秦福根身前,带了些熟悉的石灰和灶膛的气味。他抬眼细看,瞳孔一缩,喘息急了几分。
那是长长的一条布,褐色的布料,上头拿银线绣了些万字不断头的花纹。银线上有斑驳暗黑的痕迹,看着像是腰带,可又比腰带要长。
他认得这个。这是婴儿绑在包被上的布绳子,长长的,捆住婴儿的双腿和双手用的。
“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带回的那个孩子。”卫常恩立在堂下,居高临下地问他,“不过两个月大,整日里只晓得吃和睡。根本不知自己已离了娘亲,进了鬼门关。”
“你可听见了?”她低声问道。
听见什么?秦福根浑身发冷。这个婴儿是他偷来的,那是他第一次做私活,谁晓得出了岔子。此事并无旁人知晓。这妇人怎会晓得?
“你可听见他的哭声?吵吵嚷嚷的,全不消停。”
秦福根脑海中想起了那震天响的哭声。那娃太吵了,一声又一声,哭得他脑仁疼。
“你嫌烦,怕他引来旁人。扯了他身上的包被,兜头将他盖得严严实实。”卫常恩忍着怒意,“那你可看清了?”
看清什么?
“看清那包被底下奋力扭动的身子,看清他青白死灰紧闭的双眼?!”
大堂寂静,只余雨声簌簌打在瓦上。有风自廊下穿行,撞在年久失修泛黄的窗纸上,发出轻微似女子呜咽的声音。
看着眼前那堆叠在地上,蜿蜒如蛇像要挣扎着扑过来的绑绳,秦福根脸色惨白、思绪狂乱,回忆里的画面陡然狰狞起来。他眼前分明看见了那丢在炼丹房地上的婴儿,青白泛紫的脸,毫无生气的模样。
“后来呢?后来如何了?”
他头疼欲裂,瑟缩着跪行退了一步。
卫常恩冷冷地看着他:“是不是像你之后拐来的幼儿那般,将他扔进了烧得通红的炉灶?”
仿佛有热烫的火扑面而来,烧的他遍体焦灼,汗如雨下。汗滴遇着春夜一阵阵的穿堂风,Yin冷冷的,爬遍了全身。
不,他不是故意的,那是意外。那是意外。
“你瞧。”卫常恩朝着外头素手一指,刻意放轻了声音,“他们就在那看着你。”
秦福根下意识回头看去。
大堂外风灯晃悠着,只照亮了檐下方寸之地。那未被灯火覆住的雨雾深处,夜色如浓墨般埋着婆娑树影,好似真有什么鬼魅立在那,静静望着这边。
秦福根吓得猛然回头,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你听,他们在说什么?”
不,他什么都没听见……
“他们在喊着,好烫……好烫啊……”
堂外突然有野猫发|情嘶吼的尖锐声音,凄厉高昂,一声声极是瘆人,破空袭来像极了婴儿夜啼。
秦福根心中一瞬便崩塌了,他吓得捂住了耳朵,尖声大叫:“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杀他们。都是别人买来的。和我没关系……我没杀他们……”
他颤栗着,语无lun次,抱着脑袋一叠声地说起了胡话。
卫常恩吐出一口气,站起身往旁侧一瞧。便见丁牧野和两名衙役正挤成一团缩在公案边,瑟瑟发抖地瞧着她。
卫常恩:“……”
她走回公案后,看了眼堂下的秦氏。秦氏听了方才那番话,已然面无血色,摇摇欲坠。
卫常恩心知目的已达到。
秦福根行事细密,虽说已查到他的杀人动机,可尚无确切证据证明他杀了李兆良。塘河县的线索,来得晚,他们也只是怀疑秦福根便是当年横塘幼儿拐卖案中的陈三寿。可他容貌已毁,当年的嫌犯俱已伏诛,原塘河知县也早已升官调离。短时间内,他们并无证据指认他。
只有秦氏自翻口供,亲手指认。才能将他下狱。
所以她偷偷触碰了清文自塘河知县那取来的相关物证,按着她看见的一些场景的边边角角编撰了一些话,明着是想吓唬秦福根,实则是给秦氏施加压力。没成想,秦福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