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碗比她脸都大……卫常恩张张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拿起了筷子嗦起了面条。
一边吃,一边自己尴尬着。
她出身将军府,虽说府中并不富裕,逢年过节还捉襟见肘,可在后辈的强身健体上,从来没大意过。便是她,每日早晨起了床,还得去Cao练一番。虽说也不过些花拳绣腿吧,可她十几年来,就没生过什么病。
这一日又是晕,又是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身体有多差呢。
卫常恩这边吃着面,丁牧野则看着她吃面……一句话也不说。
“大人……还有事?”她停了下来,疑惑地问道。
丁牧野敛了目光,抬起头一笑:“无事。我等娘子吃完了,把碗还回去。”
“……”卫常恩无语,看了眼碗中仿佛越吃越多的面条,忙拒绝了,“不劳烦大人。一会我自己还回去。”
说着又抬头问道:“纪朴道观……”
“三柳同清文已经去了,估摸一会便会回转。”丁牧野起身,“娘子好生歇息,咱们明日一早便回府衙。”
卫常恩点点头,巴不得他赶紧离开。
吃了好久,碗里的面条像是嗦不完似的。可腹中已有些撑了。她叹口气,起身出了房间,去了驿站的灶下倒了剩余的面,拿水冲了冲碗,才去旁侧的食肆还碗。
食肆里头一妇人正在收拾,见她递了碗过来,便问道:“可是丁姓客人的碗?”
卫常恩点头。
妇人便将碗接了过去放下,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道:“一共二十文。”
“……”卫常恩微滞。
妇人见她一脸懵,忙道:“咱们这小面5文钱一碗。丁姓客人吃了三碗。您这一碗,共四碗,二十文。”
“……好。”卫常恩从荷包内摸出铜板,递给了妇人。
难怪他方才坐在她跟前一言不发,想来是买马花光了身上的银子,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她要钱。真的是……卫常恩心中叹气,离了食肆,要进驿站的门。
驿站位于山脚,除了一旁的食肆,唯有一里地外的虞家畈还隐隐能瞧见些烛火。
夜色四合,有轻寒的风自山林而来。风里带着些微的呜咽声,飘飘渺渺的,听得人心里发毛。
卫常恩忙走进驿站。
大堂内坐着稀稀落落的几人,有的已伏在桌上睡了,有的则还在喝酒吃点心。她走至后头,正要上楼,恍惚听见后门外马厩那有些奇怪的声音。
她本想喊伙计,柜台后却无人。
索性自己走到了后头,循声到了马厩那。
暗夜沉沉,檐下黑魆魆的,好在月色还算清朗,她隐约看见一人鬼鬼祟祟地在解那马儿绑在柱上的缰绳。
这马厩统共就一匹马。丁牧野也没同她交代,三柳他们是否骑走了他们的马。她便有些不确定,兴许那人是马主人呢。
她转身打算上楼去问问丁牧野。
哪晓得刚转身,后头那人一把抓了她的肩膀,将她往后扯了几步。
卫常恩大惊,急忙一个旋身脱离了他的手,挨在了一旁灶下的墙边,面对面地,瞪着那人。
“你是谁?偷偷站在这作甚么?”那人压低了声音问道。
卫常恩微微低头:“我住在驿站,出来消消食。你又是谁?扯我作甚么?”
那人似是不信,走近了几步看她。见她垂着脑袋,竟躬下身探头凑到了她眼前。
卫常恩本就雪肤明目,便是做农妇打扮,容貌也不减清丽。何况此时檐下夜沉,她被那人的举动骇了一跳,下巴微抬,一双眸子经月光一镀,葳蕤生光,分外好看。
那人脸上有条狰狞的刀疤,划穿右眼直抵鬓边。卫常恩想起了丁牧野说的,同李兆良一起的道士,脸上有疤极好认,心里就起了几分疑心。
见他行止无礼,她急忙贴着墙要往驿站后门挪。那人却像是起了几分兴味,左手抵墙拦住了她的去路,又慢慢欺近身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小娘子莫不是孤身一人?不如……”
他话未说完,便被人一把大力扯了开去,像一个破布袋似的被撂翻在了地上。还未起身,又被人按在地上揍了一拳。不过一瞬,就鼻青脸肿地哭丧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半坐着往后逃开去。
卫常恩一时愣了。
见那人没有要还手的意思,打人者转过身,走近她。
颀长的身影自暗影步入月光,夜色薄纱似的笼着,趁得他眉目冷峻,器宇轩昂。
竟是丁牧野。
卫常恩松了一口气,心头有几分熨帖。
丁牧野此时却大步一迈,学方才那人的样子,左手抵墙,脑袋凑过来,将她圈在身前,低声问道:“娘子没事吧?”
温热的吐息近在咫尺,桃花眼流光溢彩的,就没个正经样子。
卫常恩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手在他胸膛那用力一推,将他推了开去:“大人。我没事。倒是你买的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