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是因为他心底深处期盼着大河朝堂变好,期盼着终有那么一天,小人不再当权,为官者心里惦记的唯有百姓。
父亲,母亲......
睡着的叔既逢泪水一滴一滴染shi了大块枕巾。
次日早上醒来时,叔既逢觉得自己的呼吸顺畅,没有了以前的胸闷感。看来对于前世的那段惨痛经历,自己是真的开始放下了,连梦里梦见的都不再是那些兵官的狰狞嘴脸,而是那些对自己好的人。
叔既逢决心去夜幕那里——也是曾经的叔将军府——看一看,尝试与过去的痛苦、过去的自己和解。
在踏上熟悉的那几条街道前,叔既逢踌躇着在京城闹市区盲目的转悠,正漫无目的的发呆时,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你是...崖玉?”叔既逢认出来,他前世曾经在张小小住过的房间里看到过一副画像,画里的人正是第一君子崖玉。
高大挺拔,文质彬彬,眉眼间带点悲悯,很容易认出来。
崖玉却没见过叔既逢,问:“你认识我?”
“算不上认识,但我见过你的画像。”叔既逢回答。不过那时传闻崖玉已经隐居,好几年都没有人听到过关于他的消息。
崖玉奇怪:“我的画像?”
叔既逢点点头,道:“我能请你喝茶吗?”
崖玉道:“多谢。”
叔既逢本来不是一个热情主动的人,但因为重生之后还未遇到任何一个以前认识的人,崖玉的出现让他有了一点踏实感。
说来也是不解,明明大河还是那个大河,魔教也还是那个魔教,但除此之外的一切都让叔既逢感到陌生。总算有崖玉这么一个人,有这么一个来自从前世界的人,叔既逢终于感受到了一丝真实。
两人坐下后,崖玉先自我介绍道:“在下崖玉,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叔姓,名既逢。”
“叔公子,能否问一下,你是在何时何地见到的我的画像?”
叔既逢不想提到张小小,只道:“崖玉公子乃世间第一君子,想必您的画像随处可见吧。我实在不记得是在何时何地见到的了。”
崖玉缓缓摇头:“叔公子有所不知,我平生只画过一幅画像,若叔公子还记得是在哪儿见的,还请告知于我,这对我很重要。”
叔既逢望着腾腾的茶气,和崖玉真诚的眼神,还是说了实话:“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拥有你画像的是一位女子,名为张小小,我是在她那里看到的。”
“没错,那是我送给她的。”崖玉点头,声音都变轻柔了,嘴角泛起一丝涟漪。
叔既逢有些错愕:“你送给她的?看来崖玉公子与那位张姑娘渊源颇深?”
崖玉不否认:“是。她是我唯一牵挂之人。”
叔既逢一惊,他没有想到魔教教主张小小和第一君子崖玉之间竟然有这样一层关系,问:“你可知她是魔教...红雨教教主?”
崖玉摇头,又点头:“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叔既逢不便过多询问别人的私事,也不再纠结于上辈子的恩怨,犹豫道:“只是...”
“只是她已经死了?”崖玉面容看起来没什么波澜,“是吗?”
“是的。”
沉默,良久的沉默,久到叔既逢以为对方不会再说什么了,但他最后还是恍惚听见崖玉轻声问了一句:
“她走的时候,有痛苦吗?”
万箭穿心,算不算痛苦?
叔既逢没敢直说,含糊其辞:“我不清楚。”
崖玉也没有再问,转头看着从窗外照进来的夕阳,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悲,又有一层淡淡的释然。
叔既逢也没有打扰他,无声地站起来离开了。
从茶馆出来以后,叔既逢终于下定了决心去从前生活过的地方看一看。可等他刚拐进一个偏僻的角落,就看到了站在眼前的沈子伊,以及她手上的黑色扳指。
“你是在等我?”叔既逢看着对面的沈子伊,有些意外。
“不然等谁?”沈子伊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怒气,不像她之前那样,即使要杀人也装成大家闺秀。
狭长弯曲的小巷空无一人,连蝉鸣都没有,死一般寂静。叔既逢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夜幕的地界,就连石板路的缺口都和他上辈子走过的一模一样。
沈子伊手里的扳指已经开始散发出蓝光,叔既逢听她念到:
“水月镜花,众生可见;
妄心无实,铸尘成幻。”
随着口诀声,扳指的蓝光越来越深,叔既逢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起来:
那些曾令他害怕的幻境,不就是自己现在实实在在处在的地方吗?还要什么扳指来多此一举?
沈子伊没有理他的笑声,继续催动着幻境的生成。
叔既逢想起来左青月平日里气定神闲的样子,便也学着他拿出扇子慢条斯理地扇起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