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瞬间,秦言甚至想过,倘若当初母亲未曾受到秦建国的蛊惑回到J城,倘若他与秦建国的感情能够无疾而终,那么母亲的一生会不会幸福很多,快活很多?
那样,他就算不会来到这个世界,想来也不算坏。
贺嘉时站在秦言身畔,看着照片中那个坚韧勤奋的女人,默默说,“干妈,以后我会好好照顾秦言,绝对、绝对不会再让他受委屈了。”
那晚,秦言躺在沙发上,愣了许久的神,而去厨房做菜的,则换成了贺嘉时。
放假前,秦言因为要回老家,将冰箱大致清空了,现在只剩下了几颗土豆和半块没吃完的五花rou。
贺嘉时对着冰箱看了许久,而后关上门,重新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去了。
等到贺嘉时把门关上,秦言才回过神来,他打了个电话给贺嘉时,让他别忙活了,可贺嘉时却非说,不能让他过年都吃不上饺子。
好在他们住的地方位置好,尚有几个大超市没关门,贺嘉时买了好些蔬菜和酒rou,最后又买好了饺子皮,这才回家去。
他做了道芹菜炒rou,又做了道干煸牛rou,端上桌来,对秦言说,“来,吃点东西。”
贺嘉时的厨艺不赖,不过,秦言却没什么胃口。
他与秦建国闹了那么一场,实在撕心裂肺,肝肠寸断,闹完吵完,又紧赶着回N市,舟车劳顿不说,下了高铁,单是站在马路上打车就打了半个小时,吸了一肚子的冷气,胃里着实难受。
可他不愿让贺嘉时的工夫白费,勉强吃了几口,而后便低下头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贺嘉时知他不舒服,没劝他,只是起身给他倒了杯热水,让他慢慢喝。
贺嘉时打开瓶青啤,自己对着瓶子“咕咚”、“咕咚”喝了一整瓶。
秦言愣了一下,刚想让他别喝那么多,可贺嘉时却又打开一瓶啤酒,“两口便又喝了大半。
秦言叫了他一声,“贺嘉时,你喝这么快干什么?”
贺嘉时用手撑着额头,表情看上去有些难过,他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望着秦言,过了几秒钟,才说,“我……我心里很不舒服。”
说完这话,连贺嘉时自己都觉得不合时宜。
秦言此时,想必是跟难过吧。
那么自己又哪里有立场说自己难过呢?
秦言却马上理解了贺嘉时的意思,他沉默了片刻,缓缓说,“其实……我这个爹,有也早就当做没有了。跟他吵架时,我心里的确很难受,也很失望,不过现在想想,也没什么的。”
他的眼神变得温柔而坚定,反而安慰起贺嘉时来,“嘉时,这些事情,我接受了,也只能接受。你也别太难过。”
贺嘉时觉得自己简直太没用了,非但没有了解到秦言的痛苦与纠结,事到如今,竟还需要秦言来安慰。
他摇摇头,眼睛里爬满了红血丝,“我……是我不好。”
秦言垂着头,说,“不,不是你不好。是我瞒着你的。其实我……我根本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说着,秦言自嘲地笑笑。
贺嘉时张开嘴,他没想到秦言会这样说,顿时有些惊讶,“你……”
“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这样一个人,婚内出轨、妻子去世不到一个月就日日在别人床上鬼混……”
“不想让你知道他在我中考前就搞大了别人的肚子,不想让你知道我妈那么要强、那么严苛的一个人,竟然有个这样下作的丈夫……她竟然跟这样的人过了一辈子……”
“她竟然这么可怜。”
陶英是个对自己和家人都有着极高标准的人,她还健康时,秦建国在她的施压下,只能勤勉工作,断然不敢做出这等卑鄙龌龊的勾当。而陶英得病后,终于管教不了自己的丈夫,而秦建国则迅速的腐蚀、堕落。
秦言心里清楚,其实早在母亲尚未去世前,秦建国就已经跟黎娟混在了一起。
被亲生儿子撞破了自己的丑闻后,秦建国只是短暂地愧疚了两天,而后,很快就变本加厉起来。不仅如此,秦建国对秦言的情感也愈加复杂:他自然爱着自己的独子,可秦言却偏偏看到了他最尴尬的秘密,他既觉得愧疚难堪,又觉得愤恨不已。
秦建国打从心底里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在私底下其实再正常不过,往日他惧于陶英的严肃,不敢太过放肆,不能将这些本性摆在明面上。可谁知秦言却偏偏窥探到了他最见不得人的秘密。
从那以后,秦建国对秦言就更加的不闻不问起来,甚至连医院都不常去了。
陶英那时候流连病榻,已经站不起来了,可她的意识却很清醒,他早看透了自己丈夫是个怎样龌龊下流又懦弱无耻的货色,坐着轮椅,勉强与秦言一起办了房屋过户,把N市那套房子留给了自己唯一的儿子。
她太怕了,怕秦言失去了母亲之后再“失去父亲”,怕自己的儿子有了后妈以后就会有个后爹。
她的人没办法陪在秦言身边,多给儿子留点钱财,也算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