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概能猜到,此事出自谁人之手。
毕竟,放眼全仙界,能顺利潜入琢光宗,甚至将暗器递到她眼皮底下的人,屈指可数。
而会作出这样的把戏的,只有一个。
长命子。
外间始终安安静静的,并没有打斗的声音。不多时,徐令便拿着两样东西,折了回来。
“师尊,我仔细检查过了,人没进来。”他完全放松下来,步子很大,走得袍带当风,发尾在腰后轻甩,“我在师尊的书案上,找到了这些。”
他将搜来的物什双手奉给玉清。
其中一件是张泛黄的信纸,另一件是把小指长短、分外Jing致的贝壳小刀。
信纸最上端有条整齐的豁口,想来,这张纸应该是被串在小刀之上,随小刀一起被投进来的。
纸上寥寥数语,言简意赅:
听闻仙尊在寻我,迟不现身,实有不恭。不妨明日午时,玄铃峪一会。
玉清眯起眼,指尖捻着落款处的“长命子”,目光却落在“玄铃峪”三个墨字之上。
她许久没有见过这个名号了,乍然一见,竟还有陌生。
那是昔日垂花宗本宗的所在,也是葬花之役的古战场。
徐令侍立一旁,小心观瞧着玉清的表情:“师尊,我们……可要赴会?”
“当然。”
玉清垂着眼,慢悠悠地将手中信纸折得齐整。
那长命子将见面地点定在那个地方,就是想将玉清一军——
玄铃峪中有玉清造下的三千杀孽,他以为她会害怕。
真是可笑。
玉清两指夹着折好的信纸,将其递给徐令,徐令两只掌心摊开,接在玉清的手下,玉清指尖一松,信纸便落于徐令掌心,并被他好生收于怀中。
“明日,你陪为师一同赴会。”
闻言,徐令的眸底跃上一抹显眼的喜色,他立刻压低腰身,生怕玉清反悔似地抢着拱手:“遵命。”
他说着,抬眼向玉清明媚一笑:“师尊。”
.
翌日,徐令驾云,载着玉清去往玄铃峪。远远地,就瞧见焦黑的山坳上空,飘满了彩云。
“师尊,这是……”
徐令瞧见万朵彩云的同时,彩云上的众修也望见了玉清师徒二人。
“仙尊,您也……”
众修齐刷刷地从怀里掏出肖似的信纸——
您也……收到长命子的邀约了?
玉清:……
徐令摸摸怀里的同款信纸,无辜地眨眨眼,眸中却满是狡黠的笑意:“原以为是单刀赴会,没想到……竟是群殴啊……”
玉清听着他的玩笑话,面上清清冷冷的,并无半点笑意。
她方才草草一扫,便扫见了整个三十三门,除此之外,还有百十来个她叫不全名字的大小宗派。
长命子聚齐了大半个仙界,总不会是但求一死,他言行举止如此出格大胆,则非有惊世之能,必有暗算之谋。
更有甚者,两者兼具。
念及此,玉清走下云端,第一个穿过峪口,步入漆黑的山坳。
徐令迭声唤着“师尊”追了上去,其余修士终于反应过来,各自抄起自家仙器,鱼贯跟上。
玄铃峪整体的山势就像一只倒扣于地的碗,“碗底”的岩石又薄又脆,经千载雨打风吹,逐渐由当中向四周剥落,日光刚好从缺口处漏入“碗”中。
旧时,垂花宗在缺口处布了层层叠叠的结界和法阵,而进入玄铃峪的唯一安全通道,是在地面上。
那是溶蚀形成的天然通路,诸如此类的溶洞其实还有很多,但垂花宗旧部封死了其余所有能通往峪外的路,只留下这最为细窄漫长的一条,自称是“渐入佳境,世外桃源”。
昔日,埋头穿过这鱼肠一样逼仄的小路,随着胸口闷气的终于舒出,面前之景豁然开朗——
映入眼帘的,是浑圆开阔的空间和团团锦簇的紫色玄铃花,玄铃花上是纵横流转的浩瀚星辰,玄铃花下是巧笑嫣然的合欢弟子。
放眼全仙界,当真只有玄铃峪配得上天下第一合欢宗的浪漫与娇媚。
可如今,当众人终于趟过那条憋闷的小路,所见之景,却叫人更加难过起来。
所有人都Yin沉着脸,不作声。
素以“绮艳”闻名天下的玄铃峪中,再找不出半点鲜丽颜色——
遍地是枯枝碎瓦,烧焦的绫罗锦缎皱缩成漆黑坚硬的团块,时有形状优美的断骨被缠绕在老藤之间,就连头顶残缺不全的天空都应景地灰败了下去。
可以见得,当年的葬花之役实在是将“花”葬得彻底,以至于时隔两百余年,整个玄铃峪中仍满是死寂。
这片曾遭战火的土地上,再不会开出哪怕一朵玄铃花了。
“呜——呜——”
冷风穿山而过,所作之声,就像是谁在掩面哀哀恸哭,成分复杂的飞灰随风扬起,升到半空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