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变得多快啊,有人的恋爱进展突飞猛进,有人的恩怨烟消云散,我简直跟不上节奏。
医生让他们安静些,喧闹对病人不好。又捋了捋我手臂上的输ye管小阀门,说还得再输一瓶,送来得不及时,这肺炎非常严重。
强烈地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听见任何声音,不是怕喧闹,我只想静一静。
还好史良的电话响了,接完后他为难地告诉我:“公司有事,得赶过去,”他说,“不过很快就可以回来。”
我喑哑地告诉史良,“你去吧,也不用过来了。”
旁边的杨小霞眼睛里有说不出的内容,她也对史良说,“没事,我守着,你去,办完事赶紧过来。”
史良并不应杨小霞,想了会儿,“我还是不去了。”
我摆手,“史良,我想休息了,你去!”
场景很尴尬,换以前,杨小霞肯定会宰了我,史良静默了一会儿说:“那我去了。”他让杨小霞记得通知护士换瓶子,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
杨小霞点头,两个人之间的交流疏离而冷漠。
这一切与我无关,虽然事实上可能有关,杨小霞在史良走后变了神态,我告诉她:“你也走吧,很感激你来看我。”
杨小霞却不应,她冷冷地看我,美丽的脸蛋散发极力压抑的憎恨,我一直知道她其实是恨着我的。
为了配合她,我在史良离开后才提出让她离去。
她不离开,我也无法逼着她离开,既然她想做戏,我只能配合到底。
我微微侧了身体,让自己的脸不那么直接地映入她的眼眶,冰凉的手保持原状不动。
不一会儿我开始昏昏欲睡,胸口像被大石压着,黑暗里也觉得难以舒畅,半梦半醒间,我又陷入那场夜雨,那幅画面蓄意留在了我的脑海,深刻地折磨我!
一滴一滴的水淋到我的身体,我无法躲避,它们像被注入了顽强的生命,奋力地渗透,钻入我的皮肤,挤压我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
胸腔里突然爆发犹如被猛烈撞击后的钝重沉闷,我本能地惊惧起身,呼吸更加困难,眼前的杨小霞却冷静地对着我笑,她沉默着站在我的跟前。
我张着嘴,手开始胡乱抓挠,眼前出现了点点繁星。
杨小霞依然只是站着。
最终,邻床的人慌乱叫了护士。看护士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快要陷入黑暗,连听觉都濒临丧失。
护士按住我,一边急速推紧输ye管的阀门,一边厉声训斥,“为什么要动这阀门?这么快的速度,很容易出事!”
杨小霞却轻缓地说:“漫漫,我想你输快点应该能好得快!”
她的脸灿烂得像盛开的花朵。
护士扭头瞪了一眼杨小霞,“你懂不懂常识!”
心跳渐渐平复,我全身虚汗,扎着针头的地方鼓起了一个大包,我也对着杨小霞笑了,我叫她,“小霞,如果你觉得累,就回去吧。”
我不恨她,我只是不想让她恨我恨得那么辛苦。
杨小霞恨我,我也恨我自己。
出院的时候我极力想甩掉史良,我说已经好了,不需要他帮忙。
在他赶到医院前,我已经办好手续,独自回了家。在医院的时候我做了决定,方扬买的房子,我再转手,把钱还给他。
售楼员问我,“不需要再和男朋友商量商量?他不会有意见吧?”
我想如果他有意见,可以直接改成他的名字,还没有备案,Cao作不会太烦琐。不过我不愿意再问他了,方扬现在缺钱,还钱给他,应该是比较妥当的方法,我对售楼员笑笑,“你替我转手吧,越快越好,合同我这两天送来。”
林佳给了我电话,说房子找了几处,让我去看看。
我拒绝,告诉林佳我准备离开成都。林佳问:“漫漫,你真准备走?”
我说是。
林佳问我具体的去向和离开的时间,我说不知道。
我要离开成都,离开这里,到什么地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不用看见这里狼藉的一切。
遗忘,应该是最好的疗伤方式。
结束和林佳的电话,我开始写辞职报告,我想朱主任等这份报告已经多时了吧。既然都厌恶我,我走就是了,何尝不可。
从来没有写东西写得如此缓慢,不知道为什么,每落一个字,心里就跟刀割一样,好像我写完,成都就真的与我彻底诀别。可是,这不是道别信,更不是遗言!
写完的时候发现自己饥肠辘辘,真好,我的身体有了正常的需求,它向我发出信号,我该下楼吃点东西了。
最近的这段日子,我陷入了动物般单纯的作息,吃喝拉撒成了全部,可惜也是只瘟猪,居然还要折腾出点病痛。
一下楼就看到史良,他要求和我一起去吃饭,我摇头,坚决抵制,“史良,你回家陪你老婆吧,不要再和我有任何瓜葛了,好吗?就算我死在马路上,也请你避而远之,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