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端地对着史良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笑,我在史良莫名和些许尴尬中对他说,“你没看见吗,我生病了,虚得很。”
“生什么病?”他的语气生出柔和,把我拉回到过去,仿佛他还是我的男人。而我看到他手里的化验单,“你也病了?”
史良摇头,他缄默了一会儿告诉我,“小霞怀孕了!”
我突然就发不出声音,但我想史良的小霞怀孕与我何干?他们的生活与我何干?我的飞机是明天中午的,现在回家,可以直接睡足二十个小时,那个时候身体应该不会再流血了。
我把史良抛在身后,默默无声地离开。
春天了,成都还没开始暖起来,不知道到何时,我心里的那片冰凉才会被融化。
在机场安检的时候,我的电话响起,是史良的,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可是那头却是女人的声音:“漫漫,我是小霞。”我淡淡地答,知道。
小霞要和史良结婚了,婚礼在一个星期后举行,邀我参加。
我合上电话,一个星期后,我想我那时候应该还在海南。
机场巨大的落地玻璃外,一架一架的飞机正稀拉地杂乱排列,断断续续地拔地而起。我看了看时间,离起飞还有一会儿,而且有延误的可能。当初史良背着我接杨小霞的时候飞机也是延误,延误了一个多小时,史良像在热锅上被炙烤的蚂蚁,急躁不安,左顾右盼,那时候我躲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冷冷地看他。我无意中瞄见了杨小霞给史良的邮件,她说要回来了,想他,希望能在机场看见他!
空气里传来广播的声响,果然是班机延误的信息。
我拉着行李箱走进吸烟室,里面寥寥坐着几个男人,有秃顶的,有大肚的,有表情猥琐的。我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看男人似乎热衷于挖掘他们的残败面,有何不可呢,人始终要在岁月里枯萎,史良也会,保不准哪天再见,他就已经是“残花败柳”。
陆漫漫终于也恶毒起来,我咧嘴笑了。
抽出烟的时候,我才发现没带打火机,四处看了下,每个人的表情都漠视周遭,如果我找谁借火,肯定会被他们自恋地认为是搭讪,但我用这样的手段向史良借过火。现在我叼着烟,鼻孔无辜地吸着各种肺里喷出的混了二氧化碳的二手烟雾,小腹突然坠痛,我蜷着身子,有些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头微微上扬。
终于有人凑过打火机,啪地蹿出老高的火苗,我深吸点上烟后说:“谢谢!”
在伤痛中抽烟会上瘾,登机前,我把大半盒烟全给干掉了,痛快淋漓!
起身的时候,有人要脱外套给我,刚好是点火的人,男人说,“你把它围在腰上,你裤子脏了!”
我们表现得像默契的多年情侣,我也没有多说话,照着他的意思把衣服系在了腰上。
内心有憋屈和伤痛,笑容也会变得苍白,他客气地问我:“生病了吗?”
我生病了吗?我也不知道,所以只好向他摇头。他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说实话,这个男人的笑容很明媚,是那种能带给女人怦然心动的笑容。
我一直是个好色的女人,可现在,我内心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我是麻木了?
在海南文昌的东郊椰林,我晒了三天太阳,白花花的太阳光线毫无阻隔地倾泻下来,一棵棵笔直高挺的椰子树看得我眼睛都花了,海边的小木屋里chaoshi而陈旧,远没有它外表那么香艳和古典,就如裹了长长纱裙的我,长发垂落,内里却绵绵地流着污浊的血ye。
肖淼打电话问我可不再流血?我说已经很少了!
合上电话,我面对着不远处的银白色沙滩,无聊地想起往事,那幼稚颓唐的、青春绽放的大学时光,像漫漫而来的chao水,在心里波澜不惊地暗涌。
我想起我的第一个男人,形象零碎得已经无法拼凑,只深深记得他的眼睛,像极了史良,可惜长了对招风耳。女人在若干年后,都无法遗忘她的第一个男人,而我只用了几年的时间,就把那本该刻骨铭心的第一次淡忘得落花流水、面目全非,他是不是很强悍?是不是很持久?他喜欢哪一种姿势?
我发现我是压根没有记住,只是撕裂般的感觉还依稀尚存。
我想起从前杨小霞和我杠上非要夺了史良,也是很不争气地为了男人。她的新欢是一外企白领,在我们学校进行出国前的外语培训,某日一起吃完饭后,突发奇想转战对我发起猛烈而隐秘的追求攻势,因为杨小霞曾开玩笑地告诉过他,“你看陆漫漫这严严实实的家伙,迄今为止还是一个处!可人家还买了超级短裤,看来快破了!”那时候我在男人不经意的惊鸿一瞥里满面绯红,杨小霞说的是事实,我想为爱慕的男子史良献身!
可那一个“处”字,让她的新欢内心激烈荡漾,似乎还想入非非,莫非他当初在想,天啊,终于遇到处子了!
新欢想要脚踏两只船的暧昧行为最终激怒了杨小霞,打翻了她的醋坛,伤及了她的自尊,她明枪暗箭,杀得我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