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郁一直压在心底的那些,恐慌、担忧、茫然……还有坚持,此刻像开闸泄洪般直直地、毫无保留地涌进了谌轲眼底。
只一眼,谌轲便像战败投降了一般,卸下了自己手臂上抵抗的力道。
程郁感受到他突然卸掉的力道,手上动作一顿,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在谌轲抽回手掌之前,干脆利落的把他的手掌翻了过来。
眼前这只手被藏匿着的手背上,隐隐约约能看出一片……还未散尽的红痕。
谌轲只觉得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骤然收紧,很快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般,触电般地松开。
他没有多说什么,也没再抬头去看程郁的神色,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手臂收了回来。
还有外人在,这里也不是一个好的谈话地点。
程郁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否则他在发现那一片印证他猜测的红痕时,早已经拽着谌轲质问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从来没有如此快速急促地跳动过,他握紧了自己刚才捏着谌轲手腕的那只手,强迫性地告诉自己,等会儿还要拍戏,现在还不能在这件事上深想。
而围观的医生和化妆师小徐,只是觉得这两个人突然良心发现,因此停止了自己的强行塞糖行为,开始后知后觉地避嫌,各自安静地坐在了一边。
经过化妆师一番捣鼓,程郁本就不算严重的淤青和破皮部分早已看不出端倪。他起身对着化妆师和医生道谢后,自己推门出了房间。
没过两秒,又返回来把屋里尴尬呆立的林飞光拉了出去。
“额……那个……谌哥……”见屋子里其他的艺人都走了,化妆师小徐这才犹犹豫豫地开口,“您下一场戏,要在手上画特效伤口,是现在画吗?还是休息一会儿再……”
“现在。”谌轲开口,又转身向医生道谢。
他看了一眼似乎还沉浸在方才“沉疴顿愈”惊天巨糖里的化妆师,垂下眼睛,不动声色地微微抬了一下嘴角。
不炒CP是吗……
谌轲低头看着自己刚刚被程郁握过的手腕,另一个青年残留的温度,似乎还在那片的皮肤上游移。
他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严丝合缝地搭在了上面。
化妆师调好了颜料,却发现自家老板一直痴痴的看着他自己的手。
小徐抿了抿嘴,她也不敢出声,因为谌轲下一场戏还有很久,便也只能装作自己业务不行,Jing益求Jing地把颜料调的更仿真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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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的戏份没有谌轲和程郁两个人的对手戏,反倒是林飞光和程郁演了一出相遇。
林飞光因为长相硬朗阳光,出道以来不管是电视剧还是电影,向来都是出演一些正派、或者阳光健气的少年人角色,在裴导这部《黍离》中,他还是第一次扮演反派。
并且是一个外表人模人样,内心却腐烂不堪的,彻头彻尾的人渣反派。
林飞光对于这次演绎的转型十分看重,第一场和程郁的对戏,便展现出了他认真准备后绝佳的实力,将一个装模作样的好人演的淋漓尽致。
在他们之前拍完自己今天戏份的谌轲站在场外,看着林飞光和程郁酣畅淋漓地对戏,看着林飞光“借着角色之便”对程郁“上下其手”,眼神没忍住暗了暗。
沉没的航船在泡进淤泥后被捞出来,表面上已经洗的崭新,可夹杂在缝隙中的,那些脏污和暗沉,却也会在某些时候时不时的散发出一阵腐烂的气息。
仿佛是给这一件东西打上了一辈子都无法清洗掉的标记。
即便是外表再怎么光鲜艳丽,也依旧挡不住心底Yin暗情绪的滋生。
谌轲闭了闭眼,把心头的古怪情绪压了下去,然后自嘲地笑了一下。
意志力再强又如何?能把这些念头全部按耐下去又如何?
正如打捞出来的航船无法再次变回原貌。
谌轲有一阵觉得,自己的名字取的实在是好,竟然像是预言了自己这艘渡轮的沉没一般。
谌轲……沉轲。
“谌轲。”
一个清朗好听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谌轲抬头,看见程郁抛下林飞光,刚一听到导演喊“咔”,便起身向自己这边走过来。
像今天在走廊呼喊林飞光一样,嘴上也喊着自己的名字。
谌轲堪堪从方才泥泞的情绪中抽离,便听到程郁凑近些后对自己说。
“谌轲,我们谈谈。”
“好。”谌轲点头。
两个人默契地肩并着肩,像五年前一样,却又少了些独属于少年和青春的欢声笑语。
即便如此,谌轲还是忍不住松了松一直紧绷着的嘴角。
他不知道这样走下去前面会是暗礁,还是一片风平浪静。
他这艘航船失去灯塔已久,早就习惯了这种磕磕碰碰,不知前路的生活……
忽然,谌轲停了一下脚步,落在程郁身后半步。
程郁回头:“干什么?”他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