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朝历代, 当朝帝王最忌讳的便是谋反和民变。赵太后一听这两个字便吓软了身子,曹后也大惊失色,承德帝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来报的小太监道:“今日京兆尹府连审两起关于洋人的案子, 都有百姓围观。只因洋人作恶多端,起先为祸良家女, 后来又给市面上的吃食里下毒, 惹得民间人心惶惶, 非要让官府严惩洋人。”
赵太后急道:“不是已经砍了吗!”
小太监怯生生地望了眼太子的方向,“有一个没砍,本来马上要人头落地, 结果……结果……”
回话的小太监半晌说不明白,福玉恼道:“会不会回话?有话直说!”
“是!”小太监干脆跪趴在地,只盯着地面道:“今日刑场窦大人连砍五个洋人,要砍最后一个的时候,曹国公携太子口谕赶到,要窦大人刀下留人。窦大人不敢抗命,只好让曹国公将那洋人领了回去,紧接着京兆尹府又审出洋人给老百姓卖霉茶的案子来,这才犯了众怒, 眼下一群人将曹公府围起来,喊着让曹公交人。”
“曹国公交人了么?”
“没有……曹、曹公还问金吾卫调了人, 打死了好些带头闹事的,这一打……”
这一打, 民情便更是压制不住了。
今日之事, 太子和曹家可谓是昏招迭出。
先是不管洋人还是戴罪之身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带走,半句解释也没有,使民怨没有一个发泄的出口。而今夜百姓围堵曹府, 说穿了并不越界。曹府又不是皇宫,而那群百姓也只是围在门口讨要说法而已,并未攻进去,这曹家怎就这么了不得,竟私自调了金吾卫护一个私宅,甚至还打死了人?!
承德帝久久沉默。
大殿里的一众人都噤若寒蝉,气氛压抑如暴雨前的Yin云,谁也不敢出声。
承德帝沉声问:“现在宫外什么情形。”
小太监如负千斤,跪在地上颤着声道:“如今宫外,那些死了妻女的苦主披麻戴孝,将那些被曹家打伤打死了的伤者尸首抬在前头,和一众人都在金水桥外跪着磕头,说、说是朝廷不管他们,他们便不散。”
“有多少人。”
“奴、奴才的没数……但……站在宫门城墙上看了眼,大半个皇宫都被围了……”
承德帝闭了闭眼,良久,转头望向太子。
“你听完这些,有什么想法?”
高明衍此刻哪还敢有什么想法,只眼神乱转六神无主,曹后忙扑上去跪下:“陛下——”
“你给我住口!”
承德帝冲曹后怒吼,似是忍到极致,压抑了多年的不满与愤怒齐齐爆发了出来。
承德帝指着她:“看你教养出来的什么玩意儿!你!还有你背后的曹家!还有没有把朕,把朝廷放在眼里!”
曹后脸色煞白,“陛下,这话从何说起啊!”
“你还敢顶嘴!”
曹后蓦地闭紧了嘴,清亮的双眸恐惧惊惶。
承德帝转向高明衍质问:“朕让你回话!外头那些人围了皇宫,你准备怎么办?”
“儿、儿臣……”
“是不是想说他们都是刁民,是暴民,马上派出军队将他们砍光、杀光,全部都抓起来?!”
高明衍狼狈地磕头,“儿臣不敢,儿臣不敢!”
“不敢?你的外祖父家已经这么做了!”
帝王之怒,堪比雷霆之震。赵太后早被吓缩回座上,高明衍跪得膝盖发麻,几乎是强撑着自己才不至于晕过去。
“身在高位,总会将底下的人不当人。洋人视百姓为刍狗,那是因为他们是外夷,而你!”
承德帝一脚踹向高明衍的心窝:“你身为一国储君,原是一国百姓未来的指望,可你竟不分亲疏,与洋人里应外合,联手窃国!你今日只是储君便可如此肆意妄为,他日登了大宝,岂不将朕的江山拱手送人!来人!”
福玉忙跪下听命,承德帝道:“太子明衍,亲昵群小,不遵祖德,为祸百姓,联夷窃国,不堪承宗庙之重,今褫夺皇太子位,降封淮王,以告天下!”
这诏似乎早在皇帝心里拟过无数次。承德帝话音刚落,高明衍和曹后便失声哭叫起来:
“父皇!儿臣知错了!”
“皇上!明儿年轻不懂事,您开恩啊!”
承德帝置若罔闻,只对福玉道:“去,到宫门口宣旨。”
福玉片刻不敢耽搁,那几个字死死记在心底默念,忙一路小跑往宫门去了。
曹后眼睁睁地看着福玉的身子闪身不见,心底一阵绝望,转过身对着皇帝不住告罪磕头:“皇上,许多事不是明儿亲手经办的,不知底下人的人能做出这等腌臜事,倘若他知道,他也是万万不能同意的啊!”
承德帝低下头看她一阵,不冷不热道:“你以为朕废了他,是因为他做错了事惩罚他?”
曹后抬头望他,眼里惊疑不定。
“民能载舟,亦能覆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