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沈暮时,他是有情义的。苏夕影激动地点点头,道:“上次咱们在城外见到流星时,我计算过,今晚还有流星,或许可以借助它。”
二人商定好,吃过晚饭,沈暮时独自去见了汜王。
此夜无月。
苏夕影留在府中等消息,夜晚外面街上灯火通明,人间烟火阑珊,即便如此,仍挡不住夜幕上划过的道道蓝色流星。
沈暮时已暗地里放出消息,时辰一到,有人到街上起哄。
苏夕影看着那流星,闭上眼,在心默念。耳边听到乐曲声,苏夕影没睁眼,自然也漏掉了松柏林里的景象。
那不是他所看到的白日见鬼,而是一些躺在古老典籍里面的事物活了,如果他进过沈家藏书阁就会知道,沈家祭司暮字一脉相承,汜朝人将他们视为神,也确实有一些超乎常人的本领,而这些本领通常只能在特定的时机形成和激发,这万鬼有灵,正是沈暮时在这日所做的决定。
屋子里没开灯,苏夕影环住手臂坐在床上一角,一眨不眨看着门。
沈暮时是夜半赶回来的,没惊动任何人,推开门,又轻轻关上,苏夕影一直在房间里等他,伏在腿上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
沈暮时脱下外袍,把他抱起来摆好睡姿,俯下|身吻了一下对方额头。
苏夕影本就没睡实,有动静就醒了,额头上贴着唇,苏夕影没动,等沈暮时松开他,才轻咳两声。
“原来没睡啊?”
沈暮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仗着脸皮厚,还能和他搭几句话。
苏夕影揉揉眼睛道:“睡着了,本来想着等你回来,一不小心睡了过去,你一碰,又醒了。”
“看到流星了吗?”
苏夕影点点头。
他不但看见了,还许了愿。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他许了很多事情,把能想到的都许了,也希望那流星能带给他心想事成。
沈暮时又道:“汜王答应了,方才已经下了诏书,赦免所有人祭,今夜之后,再也不会有人因为祭祀而死了。”
他说的是对的。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因为祭天而死,这项风靡汜朝几千几百年的古老恶习终将不复存在。
在此之前,民间早已有这样的呼声,沈暮时选的这个时机很合适,正巧在边境告急,北陆人心惶惶不可终日之时,这一举措,无疑能聚拢起民心和军心,这一夜过后,第二日就是昭告天下,人们奔走相告。
省司监夜里就解散了,许多少年的家属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自己的儿子,得到消息,纷纷跑到省司监山下。
绝处逢生,阳光照进了森严黑暗的省司监,也照在了亡人的尸骨上。
苏夕影跟着沈暮时去了一趟省司监,把当初他们在焚烟院居住时的东西带走,再过不久,这里会被改造成书院,这也是沈暮时决定的。
管事嬷嬷见到苏夕影时,也收起了过往飞扬跋扈的样子,那支皮鞭被她丢到了地上,生平第一次笑着迎上来道:“二位来了啊?我早就让人把二位住在这里时的东西收拾妥当,等二位来取。”
“要怎么处置她?”沈暮时问道。
苏夕影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是和蔼可亲的,但也只有一瞬,一瞬过后,他又想起当初她的虐待,不过省司监散了,管事嬷嬷也要回乡,他也不想再怨恨她,二人从此就此别过。
苏夕影道:“算了吧,就此别过,冤冤相报何时了,放她回乡吧,她也有自己的家人。”
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放在这里虽然不那么合适,却是苏夕影心中想的真实想法。
听他这么说,沈暮时摆摆手,饶过管事嬷嬷,带苏夕影离开。
二人走出几步,忽听管事嬷嬷道:“阿影?”
苏夕影怔一下,停下脚步看她。
这是管事嬷嬷第一次喊他如此亲切,倒真像是他的长辈。
沈暮时默默牵住苏夕影的手,转过身。
管事嬷嬷背对他们,解开衣带,掏出一个纸包,理好衣服,走过去捞起苏夕影的手腕,把纸包放到他手心。
苏夕影有些迟疑,抬起头,看管事嬷嬷的神情不像要对他下毒手的样子,以后可能就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苏夕影这样想着,把纸包攥在手里。
管事嬷嬷道:“我先前受人利用,在水牢里给你下了毒,这里面是解药,回去服下即可解毒。”
“哪次进水牢,为什么我没有印象?”苏夕影道。
“你总共就进过一次水牢好吗?”管事嬷嬷白他一眼,转向沈暮时道:“那次他在祭台上晕倒,多谢祭司赦免他,老朽有眼无珠,遭人利用给他下了毒,后来知晓真相也不便明说,又见祭司倾心于他,本以为老朽这条命不保,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不记仇。”
沈暮时拿过解药放在鼻尖,须臾放回到苏夕影手中,道:“谢我倒是不必,这毕竟是我枕边人,保他是肯定的,嬷嬷这毒具体如何,还请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