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迫不及待的向秀秀炫耀:“你看,我能自己走的。”
秀秀笑道:“公子只是暂缺双目,又没有缺胳膊少腿。”
我知道她在笑话我,可又对她将我视为正常人且毫不避讳我的眼疾而感到喜悦。
“我能走快的,你且看着。”
尽管眼前一片漆黑,我鼓起勇气,大胆向前迈步,越来越快,越来越稳。我信步向前,仿佛走得越快,快得几乎奔跑,奔跑近乎飞掠,就能一头撞破眼前的黑障!
“公子小心!”身后一声惊呼,下一刻我就被某物绊倒,全身着地,仿若重击,下巴更是重重的磕在坚硬的地砖上。
浑身疼痛,我咬牙撑起上身、想要自行站起,此时好几双手同时搀来,好几张嘴异口同声的关切:“公子摔伤了?”
没有秀秀的声音。
我站稳,双臂挥舞,粗暴的甩开身边人:“滚开、滚开,谁要你们来扶!谁都不许扶我!”
慌张的脚步声纷纷响起、远去,另一轻轻脚步声缓缓近前来,伴随着熟悉的木槿花香。
我能想象出刚从地上爬起的我模样是如何狼狈,我这狼狈又一点不落的被这么多人看到,被秀秀看到。
“我不该出来的,”我朝秀秀的方向说,“你笑罢,不需憋着。”
“哈、哈、哈,”秀秀干笑几声,我甚至能想象出她漠然的眉眼,“我笑了,公子舒服了?”
她若正常的笑倒也罢了,可她这般Yin阳怪气的我顿时就受不了了。我猛地伸手,正好扣住秀秀双肩,朝她怒喊:“不许反问!”
秀秀的语气却出奇的冷静:“那笑呢?”
“不能笑!不许笑!”我猛烈摇晃她的身体,朝她大肆宣泄我的怒火。
“害怕被嘲笑,公子直说便好了,我们都懂得。”
“你懂什么!别以为你很懂我!”
秀秀声音冰凉:“公子懂得自己就好了,公子晓得自己不过是被一双眼睛击败的就好了。”
我顿时恨不得捏碎她的肩胛。
耳听嘶的一声细微痛呼,我猛然清醒,立即松手放开她。
“你怎么样?你怎么不喊!”我怨她刻薄,又恼她倔强,最后无奈只剩关切和愧疚。
“我没事,”秀秀轻笑一声,“公子您看,您这手劲、武功还全在呢,您明明比大多数人都强上许多。”
她提醒了我,我说:“对,我要继续练功,不能再荒废下去。我手劲大,以后我若再发狂,你就跑得远远的。”
“好。我跑开,换大贯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秀秀都不屑于叫大贯哥了。
我想起掌下她双肩的触感,简直是骨瘦嶙峋。我心中愧恨又起,掩饰着笑道:“就换他来,他扛揍。”
“公子,这里是长廊的台阶,您还记得吗?”秀秀的手自然的搀过来。
我点点头,秀秀带着我旋转身体。
“这是来路,这是去大厅,这是去大人的居处。”
我点头:“有印象,我记住了。”
“那么,您自己决定向何处去罢。”秀秀放开手,如同放开一个学步孩童。
我暗下决心,无论向何处去,我都不必在乎旁人的怜悯和耻笑,我只需踏踏实实走我自己的路便好,决不被一双眼睛击倒!
“我先慢着走,你带我熟悉一遍。”
“好。”秀秀的声音又恢复温柔,轻轻牵起我的衣袖。
“公子,这块石砖碎了右边枝叶、只剩独朵,小心崴脚。”
“公子,这步台阶左边生了苔藓,小心滑倒。”
“公子,这条长廊端端造的这曲里八拐的,小心撞柱。”
眼睛尚好时,我不曾注意到走过的每一块砖石、每一步台阶、每一转回廊,我眼里有奇石花鸟,自以为拥抱了世间之美,可实际上我错过了砖石上的花纹、台阶旁的青苔、回廊的曲折幽婉,还有许许多多的细微不意之处,在秀秀轻柔的声音中,慢慢化作具象填补进我的记忆中。
“檐下有个小鸟窝呢,您听见了吗,啾啾的叫着呢!”
我能想象出满身绒毛的雏鸟仰着头、小嘴不断开阖、哀哀乞食的模样。
“经过这个鸟鸣居,您就来到大人的居处了。”
秀秀故意找出各个地点的特征,来帮助我记忆。
“什么鸟鸣居,明明题作品茗轩。”
“原来您还记得啊。”
“这是我家呀,”我哭笑不得,“就算我长年在外求学、游历,这里依然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呀。”
“那我考考您,刺史大人的淏院里共有几棵树?”
我苦笑摇头:“没印象,六棵?”
果然不对。
“加上院门边的两棵小的,共八株。”
我不由感慨:“今日与你走一遭,我竟重新认识了自己家。”
“公子明日再走,定又有新的认识。”
秀秀的声音里含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