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有好几个人一齐来到院中,我听到了父亲的声音:“这便是犬子长yin。”
秀秀扶我站起,我朝来人的方向略略拱手,也不想说话,让秀秀扶我进屋。我端坐在椅子上,听见秀秀轻轻的脚步声出去了,另一个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踏进来。
来人身上有明显的药味,他一言不发、直接捉起我的手腕把脉,然后解开我脸上的白绫,粗糙的手指并不温柔的触上我的脸颊。
他在我眼眶周围摩擦片刻,然后简洁利落道:“睁眼。”
我努力做了睁眼的动作,可是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仿佛我根本未能抬动眼皮。
“不要动。”这人语气不耐,一手锢住我的下颌,一手五指撑在我右眼周围。
他应是仔细看着,沉默无话。
我渐渐分神,听着屋外传来隐隐约约的谈话声。
“……生前所托,我自是尽心而为。”这是一个好像在哪里听过的男声。
“此事与我家脱不了干系,贵府仍能宽宏大量、以德报怨,我真是感激万分、无以为报。”这是父亲的声音。
“哪里,是我们给大人添麻烦了才是。您放心,我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带来的,这位是百草谷的慕二先生,不久前与我一道出海来,是信得过的。”
“既是您带来的,自然是极好的。无论结果如何,您和慕二先生的大恩我都铭感在心、毕生不忘。”
“大人言重了。我也望公子早日复明,那就皆大欢喜……”
原来百草谷的神医啊,的确是久仰大名。若是他都断言无治,那我真就可以死心了罢。
“有治。”耳边仿佛一声惊雷乍响。
慕二先生从我眼上收手,道:“只要你一丝不苟依我之言,我保你三年重见天日。”
“什、什么?”惊喜来得太过突然,我竟一时不敢置信。
“每日两次洗眼、上药,睡前一次,睡起一次,两次药膏不同,务必区分,切记三年一日不断,否则前功尽弃、再无转机,”慕二先生冷静道,“药膏敷于眼睑之上,以纱布固紧,由此不能再睁眼。”
末了,他淡淡加了句:“三年之中,你便当从未生过眼睛。”
不待我的反应,慕二先生径自出去了。立即听到屋外传来大贯的欢呼声和父亲的感激声,还有一个细不可闻的声音隐约是:“谢谢慕神医,谢谢四老爷……”
我回过神来,真的能治吗?我抬手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很痛,是真的。我忍不住捂住面颊,欢喜得痛哭起来。
有轻轻的脚步声走近,来人惊喊道:“公子不能哭!”
秀秀疾步近前,扯开我的双臂,用丝帕为我擦泪,哀声说:“求您别哭了,神医说不能沾水、不能刺激眼睛的。”
我忍不住张开双臂,用力将面前的人搂进怀里,发自肺腑的感激道:“谢谢你,秀秀!”
秀秀只略微挣扎下就不动了,沉默片刻,她才轻声说:“我没做什么。”
“如果不是你,我是不会见这位神医的。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希望!”
秀秀突然间使力一推,脱开了我的怀抱。
我这才反应过来,慌忙道歉:“对不起,是我失礼了,你千万别放心上。”
“没事,我跟公子一样欣喜,”秀秀依旧轻言细语,似乎并未恼怒,“只是突然想起些细节处,需去请教神医。”
她寻了个借口,使我们两人都能下台阶来。我也不知是怎的,越发喜怒无常、行为失矩了。
过了好几日,慕神医的药膏才配出来。据说耗费了大量珍稀药材,最后只配成小小两罐。如果这医士不是熟人介绍的、货真价实的百草谷神医,阖府上下几乎都要以为遇上了骗子。神医坚决不收诊费,父亲光为药膏就花费大笔银两,可他还乐呵呵的觉得所费颇值。
神医走了,秀秀将洗眼、上药等相关事项巨细无靡的记录下来,逼着大贯背了好几遍,非要他背的滚瓜烂熟才同意他负责我睡前换药。大贯本就不善于记诵,痛苦得哭天喊地。当他朝我声泪俱下的控诉时,我却忍不住笑起来。
大贯用干净的布巾小心翼翼的擦干我微润的眼睑:“公子,您不觉得秀秀小姑娘很恐怖吗!”
我呵呵一笑。
“错了!那瓶是白天的!”秀秀一声尖叫。
我听见大贯吓得跳起,旋即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瓶罐声。
“我看还是我来罢,你就是不长记性的!”秀秀的声音威严极了。
大贯弱弱的不满道:“事事都你来,那我干什么?”
“你干别的去。”
大贯立即抱住我的双腿哀嚎道:“公子您看看,她这是鸠占鹊巢!您要为我做主啊!”
我笑道:“起来罢,别撒娇了!”
大贯悲切道:“您也嫌弃我,您忘了是谁不离不弃陪您走遍贺山南北的吗?”
我点头道:“是有个人跟在我身边悄悄吃遍了贺山南北,导致囊中羞涩不得不提前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