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雷纳尔·勒梅归还了他的魔杖。
“你是无罪的,斯内普先生,”她说。“祝贺你,同时我也为耽搁致歉。重建政府很费时间,而且你在这里似乎很安全。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出席梅林勋章授予仪式,不过我也知道你不是非常善于交际的人。”
他拿回魔杖,没有对她表示感谢。他甚至不确定自己为什么想念它。他拿着魔杖,什么也不想做,魔法也好,咒语也罢。没有工作需要完成。
也许现在他们会还他清净。
她继续说下去,对他的沉默无动于衷。“我们好不容易拼凑出那天发生的事情,你知道,”她补充道。“你那女孩很聪明。如果有你的帮助会容易得多,但你的朋友们——”
“他们不是。”他久未开口,嗓音沙哑。
“那好,你的共谋者告诉我们,你很不配合。他们似乎没有夸大情况。”她打量着他,扬起眉毛。“不过新魔法部还是会为你留下一席之地。”
他冷笑道,“我不适合政府工作。”
“如果你的陈述可信,你在黑魔王手下就做得很好,”她尖锐地说。“不管怎样,如今有能力处理黑魔法物件与诅咒的巫师多数已被囚禁,变成哑炮,或者死亡。对于新组建的魔法部而言,你很有价值。你的才能可以挽救许多生命。”
“我对这种工作没兴趣。”
“确实。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呢,斯内普先生?你的朋友们似乎认为这样的工作最适合你,可以提供动力,帮你度过悲伤。”
“他们不是,”他说,“我的朋友。”
她再次打量他,好像要将他的脸变成她能理解的模样。“你想离开这个国家,是吗?你在伏地魔手下的许多同事都试过。告诉我,你想去哪里?”
西弗勒斯看向门口。思绪过于嘈杂时,他曾想过逃离及其所有含义,但有关目的地的念头从未出现。他想过门后是无尽深渊,他可以自此坠落,永无踪迹,而非踏上存在尽头的通道。
“也许你无处可去,”佩雷纳尔漫不经心地说,她走到门口,打开门。“那我也只好任你继续悲伤而孤独的余生。”
黄昏的阳光斜斜地洒落街道,此时正值美丽的暮春——即便此处也尤为温暖,草木葱茏,绿意盎然。见到如此风光,她停下来,回头一瞥。
“恕我冒昧,斯内普先生。莉莉·伊万斯——”
“她姓,”他一字一顿,“波特。”
“那好。”佩雷纳尔吸了口气,挺直身体。“莉莉·波特虽然独自赴死,但她没有在恐惧中死去,也没有白白死去。如果她的朋友们说的是真的,她在乎你——非常在乎。我想,她不会愿意你变成现在这样。真正的朋友不会愿意。”她跨过门槛。“我觉得她可能还会出乎你的意料。我觉得你可能也会出乎自己的意料,只要你愿意。”
“出去之后把门关上,”他怒吼。
“你还要我说得更清楚吗?你的朋友们没有向新魔法部透露那瓶记忆的事,”她说着,口吻如教师般严厉。“这种隐瞒可能会被认定为通敌行为——瓶中可能包含相关信息——但他们还是没告诉任何人。我是透过雷古勒斯的记忆才得知。他们认为这件事太过隐私,不便透露。”
“白费力气,”他咬牙切齿。“自从被关在这里,我看都没看过那瓶子。”
她的手突然愤怒地一挥。“他们保护你能看到她的记忆,为了她对你怀有的爱,为了你仍怀有的爱。你的大脑封闭术没有那么纯熟,你没有藏得很好——你所做的每件事,你无意识描述的每个举动,你谨慎防备反而更为人证实的每个细节,都一览无遗。所以你才会被无罪开释——你为了保护她所付出的努力让你不必关进阿兹卡班的监牢。可你却拒绝去听她留给你的遗言?你觉得作为自由的交换,你不欠她什么吗?”她的目光变得坚定。“她以为你勇敢。你的朋友们称之为悲伤。而我称之懦弱。”
他举起魔杖,盲目的狂怒袭来,但她已从门前消失。他激烈的举动只是将门在她背后猛然砸上,砸得墙壁都在颤动,街上必定回荡着巨响。
还有太多暴怒未能发泄。他像是压紧的弹簧——终于得到了几个月来一直想要的独处,但远远不够。仍然没有寂静,没有清净。
锁有药瓶的抽屉摔烂了,就在里面——仍有莹莹微光,仍是银白色的,仍贴着她手写的解药标签。他走向水池,咬紧牙关,摸索着瓶塞,准备销毁掉,全部倒掉,然后,也许他会得到清净——
他注意到自己握着药瓶的手,准备将其中的东西全部倒掉的手,颤抖得好似天堂与这该死小镇的河底之间还有什么值得害怕似的。
不,这无关于他的害怕或无畏。而是关于他有所亏欠。
假如她从未存在,那便没什么好怕。假如她只是俘虏,那么等待他的指控——罪有应得。假如他们之间,也许真的存在过更多回忆,假如他甚至对自己隐瞒她的微笑,她的嘴唇,她的手触及他的身体——
假如这些都是真的,他便需要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