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闭着嘴, 竭尽全力地强自压下了所有的情绪。而后,她才硬撑着慢慢开口,道:“他不过是个孩子,还什么都不懂,挟持他又有什么用呢?你若想挟持,直接冲我来不就好了?”
“挟持了这位小公子,自然也就挟持了任姑娘。”决芒道。
“……为什么要这样呢?”白芨看着决芒,眸子里装满了压不住的情感,一字一顿,“你不是也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吗?”
没有比这更能刺透决芒的心的了。
决芒闭了闭眼睛,而后睁了开来。
“任姑娘,我也是迫不得已。”他开口,“只要你肯听话,不要阻挠在下的事。在下可以担保,绝不会让这位小公子有半分危险。”
他看着白芨,竟有着说不出的真诚:“他一定能健健康康地,和阿姐一起长大。”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白芨竟从决芒的眼中看出了善意。
“为什么……”她下意识地问道。
决芒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她问的是,他既算不得是个真正的恶人,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任姑娘,”决芒用一个问题代替了回答,“你听说过返生蛊吗?”
*
天上的神明啊,求求您归还我的妻子。
地下的阎罗啊,求求您归还我的妻子。
庙中的神佛啊,求求您归还我的妻子。
我族的圣女啊,求求您带回我的妻子。
我心尖上的儿子不能没有母亲。
我的生命中亦不能没有她。
求求您,白芷大人,求求您。
求求您,白芷大人,求求您。
您是我出生以来唯一的信仰。
我的心永远都虔诚地侍奉着您。
我三叩九拜,献祭自己,以证明我的诚心。
所以……返生蛊,就请赐予我返生之蛊……
为什么,为什么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我的请求。
说什么,是因为返生蛊并不可能……
*
“返生蛊并不可能起死回生。”白芨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一个字都不差。
决芒愣了一下。
“任姑娘何出此言?”他不由反驳,“既是‘返生蛊’,缘何不能起死回生?蛊之一物,堪称‘神术’。常人想也不敢想的事,借由蛊术皆可做到。蛊之神圣,任姑娘怕是并不了解。”
是啊,她并不了解什么蛊不蛊的,为什么会这么断言呢?
白芨说不出来。
她只是下意识地这样认为而已。认为返生蛊绝不可能起死回生。但是为什么?她不知道。实际上,在今天之前,她甚至根本都没有听过“返生蛊”这三个字。
“决芒,你这是……执迷不悟……”床上的女子有气无力地开口。
痛苦和执念会蒙蔽人的双眼。
是不肯相信,还是不敢相信。
无论如何,都不愿放下任何一个可能。
“我是执迷不悟,白芷大人。”决芒低声道。
他走到女子的床前,而后竟屈下膝盖,跪了下去,道:“冒犯您了。”
床上的女子不是他的妹妹,当然也不姓“决”。她姓白名芷,是苗谷伟大的圣女,是他出生以来的信仰,是神圣的蛊术唯一的传承。
而他是蛊术最为虔诚的信徒,是全谷最尊敬圣女的人。苗谷中人皆信奉着圣女,尊敬着圣女,却并没有严明的上下关系。唯有他,将蛊术视为神术,将圣女奉为神女。他是妙手回春的医者,在谷中很是受人敬重,却每每见到圣女都要低下头颅,虔诚地向她下跪,将她的一言一行视为圭臬。
然而,如此虔诚的他,在失去了最最重要的妻子之后,恳请她赐予返生蛊以救。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放任他抱着失去母亲的幼子痛苦而绝望地挣扎。
他走投无路,便只能如此。
“既然您不愿帮我,我便只能自己动手。”
决芒低声道。他伸出手,认真地探了探她的脉象。
“这些日子,您的身体也将养得差不多了,当是能撑得过去。再加上是由我亲自动手,定不会伤及您的性命。”
他看着白芷,眸中尽是执念,却没有半点害人的意味,甚至还带着一如往常的敬意:“请您放心。纵使您不愿帮我,我亦不会加害于您。只是……得罪了。”
“……你想做什么?”白芨挂心楼醉仙,同时却也不明原因地无比挂心床上的女子,不由问道。
“圣女大人不愿将蛊给我,我便只好自己动手,恳请大人将神圣的力量借给我了。”决芒看着床上的白芷,“我会将母蛊请出,炼成返生之蛊。凡人如我,自然不配传承母蛊。事成之后,我自会将母蛊归还,重新奉回您的体内。”
“……所以,帮帮我吧。”
决芒说着,掏了药出来。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准备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