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时候,他的姐夫就会打他。牛皮的鞭子抽下去, 几下就能让他爬起来, 多难受都能爬起来。他姐夫就会笑他一身贱骨,一顿鞭子就能把病治好。
实际上, 他这病本来也隔段时间就会好。撑上那么几日,身上的难受自己退下去,也就那么好了。
这一次,楼醉仙本以为也会如此的。
一大清早, 被疼痛叫醒过来, 他就知道自己发了病。可他当然不敢让人知道。
阿姐对他那么好, 还要拿他去卖钱的。万一发现他生了病, 不顶用了,也许会不要他了也说不定。
他不敢给她添麻烦,便打算就这么撑着。撑上几日,等病自己好了,也就没事了。
在过去的姐姐家时,多重的病,他都能强撑着爬起来做事,从来没有出过什么问题。可现在,换了肯对他好的阿姐,他却居然连一个早上都没能撑得下去。清晨才刚过,他就在阿姐的身侧,终于强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他就是如此得不合时宜。难怪会那般招人厌恶。
如果发现他是个病小孩,她就不会要他了吧?
醒来的时候,他就见不到她了吧?
心脏在刹那间拧碎般得疼痛,竟比身上的苦痛还要疼上百倍。
痛苦如雷霆一般忽然震醒了他的意识。
他于刹那间苏醒了过来。
快起来!动起来!如果早一点醒来找她,也许还能找到。
他要告诉她,他的病不用治,撑几天就能好。他不用她费心,他还是个有用的小孩,还能给她卖个好价钱。
快一点,动起来,晚了的话——
“——他醒了!”
是她的声音。
他于朦胧中睁开了眼,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她的脸。然后,他才意识到,他竟躺在她的怀中。
他竟还躺在她的怀中。
“嗯?这么快就醒了?”秦柔听得声音,跑来看了看,有些不解,“他虚得很,不该这么早就醒的啊。——你叫他了?”
“怎么可能。”白芨开心地摸着楼醉仙的脑袋,“肯定是他身体好,生了病醒得也比别人早。好好养病,肯定能好。”
……是了,是了。
他安心了下来。
还好他以为再见不到她,自己惊醒了过来。她见他这么早醒,觉得他身体好,就不会放弃他。
他放下心来,试图赶快起来,不显出病重的样子,让她更愿意留下他。
然而,才试图动了下身体,他就觉出了不对劲来。
……更加严重。
更加严重……得多。
他起不来。
实际上,在醒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炸裂的头痛比过去更加严重,整个人身上的难受绝不是过去能比拟的。
但他确实没有想到,现在的自己,竟然真的就连一丝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此时此刻,哪怕用牛皮的鞭子抽他,他大概也是真的……没办法爬起来了。
过去近十年,饥寒交迫棍棒加身尚没有问题。可偏偏在此时……
他就是如此得不合时宜。
“怎么了?”白芨抱着楼醉仙,感受到了他些微的挣扎,“渴了吗?还是饿了?”
楼醉仙低着脑袋,没有答话。
就在白芨想再问问的时候,秦柔刚好将配好的药放到了柜台上,道:“你先拿这些,就按我之前说的用。别的,我明日给你进过来。”
“多谢,多谢。”白芨赶忙谢她,“我一定会尽快还上的。”
后半句,她是用口型无声地讲出来的。她不想让孩子知道这些难事。
秦柔看着她,视线越发柔软。
“还记得吗?我也有个孩子。”她忽然开口,“见你带着孩子,我都感同身受。何必与我客气?”
“嗯……”白芨对她笑,下意识还想道谢,又意识到不对,咽了回去,改口道,“那我就把药拿走了。”
“……我,不用吃药。”忽然,低微的气音传了过来。
白芨低头,就见楼醉仙正看着她,向来神情不多的小脸头一次显出了焦急的神色。“不吃药……几天,自己就好了。”他说道,仍只能发得出气音。
……这孩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不许胡闹。”白芨皱起眉头,轻声训他,却一点都不凶,“不吃药,病怎么能好呢?”
“乖。”她放低了声音,“不苦。好好喝药,姐姐给你买糖吃。”
见她这样,他一下子,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办啊……他又高兴,又难过。
又……好害怕啊。
告别了秦柔,白芨将药挂在手腕上,双手抱着楼醉仙,将他搂得严实。
她言出必践,还记得答应孩子卖糖的事,便先沿街找起了卖糖的摊贩。
她看上去很轻松,还时不时得逗弄一下楼醉仙,心头却其实犹如压了千钧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