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愣了一下。喻红叶也是一愣。
行凶的男孩则看着白芨怀中的孩子,问道:“你应知道她是谁才是,为何还要护着她?可是她逼迫于你?”
白芨怀中的孩子没有说话。他像是听不到那孩子的话,仍旧死死地盯着对方,一副戒备无比的样子。
“你……为何会如此偏向于她?莫不是她许了你什么好去处?若是如此,你绝不可信她!被卖的小孩,哪会有什么……好去处。”最后的三个字,他竟透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看上去再好的去处,都不会……好的。你要信我。”
白芨怀中的孩子仍盯着对方。这行凶的孩子看上去一心是为他好,他的神色竟仍旧没有半点放松。
“你要信我。”见他如此,行凶的男孩显出了几分着急来,“我说的都是真的。何况如你这么大的孩子,绝不会被卖作继子。不是奴婢,便是……娈童。”
“……我知道。”此时,白芨怀中的孩子终于开了口。
“……你知道?”行凶的孩子不明就里,“那你为何……”
“我给她卖。”瘦小的孩子坐在白芨的怀中,看着行凶的男孩,眸中没有因此事而漾起半分波澜,“我自愿的。”
……
此时,此刻,是白芨有记忆以来最为迷惑的一天。
……虽然她有记忆以来的时间好像还不足一日。
总之,白芨终于忍不住出言打断,道:“你们等等,等等。我捋一下思路。”
“首先,你们觉得我是个人贩子。”白芨道,“然后,你明知道我是个人贩子,还自愿被我卖?”
白芨不由得放下了怀中的孩子,蹲下身,拽着他的手腕,气冲冲地教育:“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自愿被人卖?要爱惜自己知道吗?来,跟我念,爱·惜·自·己。”
“……”
“念!”
“……爱惜自己。”
“很好!记在心里!”
行凶的孩子见状,不由皱起眉头,道:“你在假作什么善人?若不是将他视为货品,你倒是放开他。”
“嗯……对。这就来到我们的第二个议题了。”白芨抬起头,看着行凶的孩子,道,“我不可能是人贩子。”眸中没有半分迷茫。
此时的白芨,其实根本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若有人说她之前是个人贩子,她其实也没什么能够反驳的理由。
然而,白芨却认定了此事绝不可能。
她见到受苦的孩子,恨不能马上抱到怀里去宠爱。见到受苦的人,也定会竭力拉人一把,解人烦忧。她的行动仿佛刻进了骨子里,哪怕什么都不记得,她也能够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
若说她会将孩子卖作奴婢甚至娈童用以得利……纵使没有任何证据,她也坚信自己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不信天地,唯信自己。她不可能。
“我不知道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但我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她重复道,目光坚定无比。
行凶的孩子看着她,目光沉沉,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喻红叶也一直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喻红叶忽然开口,道:“这里头可能有什么误会。——你为何认定她是人贩子?”他问行凶的男孩。
“亲眼所见。我对此人……知根知底。”行凶的男孩眼睛一抬,深沉的目光让人多少有些发瘆。
“那你呢?”喻红叶又问白芨,“你记得他吗?做过什么让他这么想的事?”
“我什么都不记得。”白芨道,“我最早的记忆是白日从街上醒来,前尘往事一概不记得了。”
“失忆啊……”喻红叶揉了揉下巴。
不用他开口,白芨自己也知道,这个理由实在是太站不住脚了。
“既然理不清楚,便就各退一步吧。”此时,行凶的孩子开了口,“我放你一条生路,你立即放开他,从这里离开,不得再接近此处。”
“我是没关系,”白芨道,“但我觉得,你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人的意见。”
白芨说着,低下头,看着仍被自己拉着手腕的孩子,问道:“你是怎么想的?想和谁在一起?”
那孩子拉住了她的衣襟。
行凶的孩子见状,顿时又皱起眉头,问道:“你……为何这般?你可还记得我?莫非你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他什么都记得。
*
该叫他……什么呢?
他没有名字。“赔钱货”曾是亲人给他的称呼。
有记忆的最初,他被他的姐夫拉着胳膊,抽牛的鞭子抽在他的身上,钻心刺骨得疼。他疼得不住哭嚎,他的姐夫就骂他,道:“赔钱货!你哭啥?你为啥哭?”
他说:“有爹妈的小孩才配哭。你哭有啥用?真他妈吵,吵死了。你越哭,我越打你!闭嘴!”
可他年纪小,怎么都无法忍住哭泣。那天,他哭得嗓子都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