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儿到家时,月已半弯。
三进三出的林宅虽然离村子有些距离,但却是吴家村最大的一户。她在前头引路,盛珏在后头跟着,郝富贵迎出来,愣了愣,自他来林宅,便没见林仙儿见过外男,就是他刚到林宅时,也有半个月是隔着帘子和她应话的。这会,只见女主人自顾自地在前走着,模样也不遮了,脸上看不出甚表情,后面跟着的青年男子,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皂色的衣衫滚着暗红的边,腰间一枚青色兰花佩,光线忽明忽暗也掩不住他一身气度。
一时拿不住这两人的关系,郝富贵见了礼,问道:“夫人,您回来了。这位贵客是?”
林仙儿停下脚步,介绍道:“这是千林镇新上任的县令盛大人,路上车坏了,便顺道带了回来。”又转身对盛珏说道,“盛大人,寒舍稍有些粗茶淡饭,大人且先用一些,省得饿狠了,连别人的酒也饮。”
盛珏略带尴尬地清清嗓子,抬抬手,“夫人说的是,劳烦夫人了。”
林仙儿见他神色,心里也有些不自在,她一向说话做事温温和和,哪里像这样当面针对过谁,一时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些,而且,自己也忘了带帷帽,这一点怪不到他身上。
更何况这人还是新来的县令,往后想要在千林镇做生意,还得和他多结善缘才是。
想到这里,林仙儿心里的别扭消去一些,只是对着一路同行的县令大人,再也升不起什么畏恐的情绪。
第二天一早,林府便来了两拨人。一拨是吴勇和他弟弟吴夜,一拨是盛珏的侍卫们。
郝富贵将侍卫们带到了盛珏住的外院,又将吴勇单独拎到一边,低声同他说道:“情况有变,县令大人昨夜歇在了林家,不知道所为何事,咱们的计划得缓一缓。”
吴勇早就觉得门口那几个带刀的像是官差,听到这消息,便明白今日成不了事,点点头,示意他看后头的吴夜,说道:“这小子说想找个短工干干,干脆,就让他到林府,盯着这群人什么时候走。”
吴夜在后头,低着头,就像透明人一样,仿佛什么都不关心。
郝富贵瞪吴勇,“你不会把我们的事告诉他了吧?”
“哪能啊,他白天干活晚上打猎,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我这两天,手头紧了点,让他多干点,钱还不是得交给我,再说了,林家发的工钱,还不是你说了算,多给兄弟点花花呗。”
郝富贵看着这泼皮脸,“行吧,你可闭严了嘴,别坏了好事。”
做戏做全套,吴勇本是打着谢谢林娘子宽限租子的旗号来的,郝富贵又引了两人见了林仙儿。
隔着竹帘,林仙儿打量吴勇,脸上依稀能看出原来吴里正的影子,宽鼻大耳,微胖身材,吴夜就不同了,许是随了母亲,生了双丹凤眼,虽也一样穿着农家短打衫子,但骨骼匀亭Jing瘦,是个有力气的年轻后生。
“听说,吴夜兄弟前头刚刚参军回来?”
吴勇连称是,“这小子会点拳脚功夫,有力气,林娘子若用得着,当个护院都成。”
林仙儿存着照拂里正后人的心思,便应下了,“郝管事安排吧。”
吴勇一边谢着,一边告退,转身时忍不住侧头又往帘子里偷瞧了一眼,只见着皂色的裙摆下一双月白的修鞋,绣着点点翠绿叶儿,团团托住一双玲珑小脚。
虽然林家事务简单,但毕竟眼见春耕就要结束,林仙儿昨个又去镇上了一日,这家想借点种子,那家想多租点地,堆积起来,一气竟忙到了晌午。她捶捶腰背,起身往饭厅走去,刚出院子,便碰上了盛珏正同林音儿说话。
县令大人换了一身月白的袍子,腰间一条镶着玉石的腰带,衬得身姿挺拔。大白天再看这人,五官俊秀深邃,一双眸子漆黑如点墨,明明是极具攻击性的眉眼,却长了一张常带微笑的唇,上唇结一颗唇珠。即使林仙儿认为昨夜此人有些唐突的举动,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她认人以来,还未见过这般端方悦目的。
不知他同林音儿说了什么,林音儿笑着冲他拜了拜,便迎向了林仙儿。
林仙儿看着笑靥如花的女儿,再瞧瞧那头正望着自己的盛珏,心里突得打了个颤,“好个县令老爷,我说怎么刚上任便要到吴家村,还巧巧碰上了我,难道是看上了我家姑娘。”
一想到这种可能,她心里生出一股气,忍不住狠狠瞪了盛珏一眼。
盛珏微愣,随即别过了头。
母女二人一起用完午餐,林仙儿越发不舒服起来,女儿吃个饭都吃得心不在焉,只差将“心里藏着事”写在脸上了,“定是盛珏那厮同她说了什么。”
刚巧,那头盛珏便差了人来请林仙儿去前院。林仙儿见着盛珏,哪里还记得什么同县令交好的事,飞了个眼尾,余那一点小痣对着盛珏,略提了提嗓子冲屋外郝富贵吩咐道:“郝管事,昨个刚来的那个军爷吴夜,不是颇会些拳脚功夫么?让他去小姐院门守着吧,最近村里闲人多,若是有人冒犯了小姐,直直打了便是!”
盛珏本煮了一壶茶等着林仙儿,这会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