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航突然有点害怕,他想起了双十一那天混乱的崇实广场;想起来那天广场上掉落的祭奠姚远的花瓣儿;想起了大学城派出所一日游的袁因和高振;想起了白工“青研会”发的那些千篇一律的不知所云的水军文章……
会怎么样?会被胁迫?会关系到毕业?还是别的什么……
陈天航突然想到了陈晨,他觉得更加不安——如果学校发现陈晨不但没有回重庆反而人就在他们学校会怎么做?如果学校知道陈晨就在双十一那天祭奠姚远的崇实广场上又会怎么样?
“哥,你快毕业了,我害怕……”陈天航又想到了陈晨有些哀伤的表情,shi漉漉的眼泪……
等不及了,陈天航立刻给陈晨打电话。
“快收拾东西,我们去市里。”陈天航说。
陈天航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突然有一种小时候骗父母自己要离家出走的感觉——只不过现在父母并不在他身边,都在东北老家好好待着颐养天年,但自己却好像是真的要“离家出走”了。
今天天气有点热,忽然没了冬天应该有的寒气。陈天航和陈晨挤在一辆白城大学城和白城市来往的黑车里。
这会儿是周日的下午,车里人很多,都是在白城市里打工的大学城村民。自从家里的地儿被大学城征用,不少原来的村民就都去白城市里打点小工赚钱。虽然白城的房价也不怎么高,但为了省钱,村民们大多平时还住大学城周围没来得及开发的村里。此时他们背着大包小包往白城市区赶,已经是汗流浃背。
车里很挤,还好陈天航只背了一个小背包,陈天航和他挤在一起。正午刺眼的阳光照得整个车厢极其闷热,真的很像沙丁鱼罐头。
陈天航还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为什么突然要去市里?为什么连东西都没收拾就离开了学校?为什么身边跟着的是认识并不久的十几岁的现在算是无业游民社会青年的高中生陈晨?……
陈天航突然觉得自己很幼稚,虽然马上毕业了,虽然马上要接受社会的毒打了,可还是不知道怎样面对很多事。他只知道逃避,还要带着陈晨一起逃避——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就是逃避。
徐皓没有再发微信来。
☆、六、小屋(二)
室友朱世新打了个电话,但是陈天航没接,他不知道是什么情绪让他不敢接电话,按道理说自己并没有做亏心事,但是他就是觉得现在不想说话——不想跟任何人说这件事,不想解释什么。或许是因为这里面有太多说不清的东西——他为什么要掺和这件事?为什么要帮姚远?为什么帮到一半还跑了?
陈天航现在不想想这些问题,他只想捱过这个气味难闻的车厢,这刺眼的阳光,这让人不适的温度……
陈天航没有接电话,朱世新发来了微信。
“你真的在帮姚远的家人?”
“院里有人今天来宿舍了,问你在哪,在找你。”
“我说我不知道你在哪,他们现在都没走。”
“我刚听说你在帮姚远的家人。”
“其实这没错,但学校不知道要干什么。”
“你小心一点。”
“……”
朱世新拉拉杂杂发来了很多。
可能是因为朱世新给另外两个室友讲了,连陈天航许久未见到的俩室友都发来了好多消息。
“航哥你去哪了?”
“我在大学城有个房子,要不你先住那儿?”
“……”
然后又是陈天航的辅导员徐皓、他们班主任刘艾、什么教学秘书管哲超,甚至还有系主任、院长的电话……
经过一道坎,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陈天航一个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几乎一头摔了过去。
“小心。”陈晨拽住了陈天航,“哥你晕车了?”
“没有。”陈天航没有说下去,陈晨也没有说话。他们随着黑车颠簸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离开白城市新城区的这个并不大的白城大学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白城市里,不知道要住哪里,要见谁,要做什么。刺人眼目的日光从漏风的车顶中直射下来,刺痛着他们的眼睛。
终于从大学城逃出来了……陈天航这样想着,却又觉得什么都没变。
此刻,陈天航还是盘着腿坐在床上,陈晨还是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陈天航的床边。
就算是京津冀环线上最不起眼的白城市,市里的环境也比他们百废待兴的大学城好很多,陈天航他们不用再费心地去找住的地方,找到一间宾馆还是挺容易的,房价还不比他们房源供不应求的大学城高。
房间的条件还不错,整洁的两张床,还有桌子和椅子,从窗户往外看还能看到对面一座写字楼楼顶种满的绿植,还算有点生机。
陈天航躺在床上玩着手机,陈晨的两只手撑在床上,交叉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哥,”陈晨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已经很后悔了——把你扯进这件事。我很感谢你帮我,我感谢你帮我,你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