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发青年一条腿自然地放着,另一条腿则屈在座椅上,他什么都没有穿,身子斜靠在一边扶手上,正随意地摆弄着一顶棕色的呢帽。任谁在这样富丽的花园背景中,都有被夺去光彩的危险。但这青年不算专注的姿态和冷调的肤色却巧妙地与这过于修整的花园达成了奇妙的调和。
瓦lun蒂诺此时放下笔,活动了一下发僵的后颈。侧过头去,却看到康拉德看着这画出神的样子。他失神时眼睛总显得无辜,那无辜有超出尘世的部分。黄昏时柔和的光线笼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似乎不属于眼下这个庸常的空间。
瓦lun蒂诺看着光影在他脸上变着魔术,不自觉叹了口气。
康拉德听到他叹气才回过神来,已经忘了自己本打算吓他一跳:“怎么了?这……画的是我吗?可真好看,我是说那些鲜花……如果能画上我最喜欢的羊毛衫就更好了。”
瓦lun蒂诺含着无奈自嘲的笑摇了摇头:“不……我不应该画你。只有上帝才能画好你。”
康拉德疑惑地说:“这有什么该不该呢?我喜欢你的画。如果你不想要了,就给我吧,这可是第一次有人画我呢。不过我没去过这么漂亮的花园,这是哪里呀?”
瓦lun蒂诺沉默了一下,还是回答了他:“是我在科莫湖畔的城堡。除了后来修的花园,那里的自然风景也很漂亮。”
康拉德虽然知道瓦lun蒂诺是贵族,但听到“城堡”还是愣了一下,那是他无法想见的生活,他羡慕地说:“真好,富人可以拥有自己的花园。我家的庭院里只种苋菜和豌豆苗,不过绿绿的一片,也很好看。”
“如果你喜欢这花园,我可以带你去科莫湖住几天。这画当然可以送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事情平息之后,带我去一次你的家吧。我想看看你长大的院子。”瓦lun蒂诺虽然沉浸于诗与哲学,但多少继承了他那位作为大企业家的外祖父的强项——适当地讨价还价。但他说完,却想到了别的地方。他的话预设了革命不会持续下去,一切终有风平浪静之日。
可何时才能迎来那个拐点呢?拐点之后,人们将面对什么?推翻重建还是无尽的改良?
康拉德听了瓦lun蒂诺的话,显得更疑惑了。他不知道对于什么都见过的瓦lun蒂诺来说,一个穷人家的院子有什么好看的,但这并不算难事。妈妈和姐姐也一定会为他交到了这样的朋友而开心的,于是他答应了。
两人一起用了晚餐,康拉德便拿着装好的画走了,他这几天都住在杜卡普酒店,需要回去拿些衣服,顺便去看望一下芭芭拉和她的孩子们。
***
德维莱本还在想如何再与瓦lun蒂诺和康拉德联系上。他思考再三,还是觉得有必要拉拢这两个人,如果可以和他们成为朋友,在这个五月一起上些报纸,无疑对自己之后的政治声望有利无害——当然,前提是左翼成功上台。
当他打开今天的报纸,读上两面之后,意外地发现机会来了。他不需要为那封联络信冥思苦想了。
昨晚拉丁区的游行中,又有工人和学生被捕了。虽然那图片上双方冲突的人数过多,看不清具体的面目,但所附名单中分明有康拉德的名字。如果他现在写信给瓦lun蒂诺,表示愿意再找一些索邦的学生联名上报抗议要求释放这些工人和学生,他还会那样不冷不热吗?
德维莱想到这里,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悠闲地铺开了信纸。
另一边,瓦lun蒂诺发现到了约定的隔天,康拉德仍然没有回杜卡普酒店。本以为他是工厂有事或去看芭芭拉才耽误了,但康拉德迟迟没有回来。他准备去康拉德的出租屋那儿找他,但在这之前,他读到了侍应送来的报纸和德维莱的信件。
他看着报纸上模糊不清的小图,暴力的警卫围殴着两个年轻人,想到那中间有康拉德,他的肢体一阵发麻,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他坐了下来,手指用力地叉在发间,迫使自己冷静。他先给德维莱写了一封简短的回信,叫人送去之后便一个人拉起窗帘,在昏暗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
最后,他还是决定往意大利拨一通电话。
***
那天晚上康拉德的确平安地到达了出租屋。隔天,他去看芭芭拉,却正巧碰上她要出门去参加游行。康拉德想了想便和她一起去了,孩子被芭芭拉交给了心地善良的邻居nainai。路上他还给芭芭拉讲了些瓦lun蒂诺和他说的趣事,希望能让氛围变得松快些。
康拉德和芭芭拉举着牌子,本来正跟着人群一起喊口号。不知芭芭拉看到了什么,突然脸色一变。康拉德注意到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街边正在殴打学生的人中正有上次撩她裙子的警卫!
很快,街边的sao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他们只恨铺路石不能再多些。康拉德和芭芭拉挤到了街边,正准备上去帮那个抱着头蹲在地上以防被打到紧要部位的学生。那警卫也看见了芭芭拉——剪短发的女人在人群中尤为显眼,他居然也认出了她,一边用力抡着警棍,一边冲着她大笑:“蠢货!你还举着那蠢牌子干嘛?你男人不会回来啦!你去当娼ji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