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淮把茶水沿着墓碑淋了一圈,重新续上:“以后我们经常来看你,但时间久了,你可能会失望,他是个极其让人讨厌的家伙,嘴里老不着调,说起理来就没你回嘴的余地。不过,你自己选的儿婿怎样你都得认,否则对得起你自己那些年把他当自家人对待么。”
“老陈叔说要给你在家里摆一桌,你会回去喝上一盅,我没同意,你向来极简,若是真摆一桌,你会不会托梦来说我。可是这么多年,你也没进过我的梦,也未曾给我留过只言片语。大概你没话想对我说吧。”
墓地是养父当年自己选的,大三年那年暑假,池淮跟封燮闹别扭回了家,养父见他闷闷不乐,便说跟他出门散散心,池淮并不是很乐意,却不想悖了养父的兴,一路心不在焉跟在后面。养父说什么他没注意听,只是敷衍几句。
当时养父就站在这个地方,黄昏的风从林间吹过,带着少许凉意,吹起他花白的头发。他偏过头看着池淮许久,才缓缓开口道:“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说也奇怪,以前什么事都会跟养父说,不知什么时候,他对他已经没有倾诉的欲望了。要么有人说少年心事岁岁长,你还是你,而我却不是上秒那个我,说了你也不会懂的心性。他只有点不耐烦道:“没事呀,就是蚊子太多。”
养父笑了笑,没再追问他这几天一直耷拉着脸,神情恹恹是为了什么,指着前面不远处的河面说:“这里视野开阔,将来我要是走了,你要记得这个地方,我喜欢这里。”
池淮只当时养父没话找话,不悦道:“你喝醉了吧,跟交待后事似的,没空理你。”
养父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语气状似轻松:“这不就是么。走了,回去吧。”
年少总会被各种纷杂事所困扰,养父的话只在他心里盘绕几天便就此忘却了。现在想来,养父从前的话总包含某种深意,当时他并不明了。
就像他明明那么喜欢娄喬却从不在他面前提起,明明知道他和封燮并不合适,却并没阻拦,除了结婚那次。大概这就是养父想跟他说的,人总要绕一段远路,经历一些事,看透一些人,认清自我才会步入正轨。
那年养父跟他说,看着地平线一直朝前飞,那就是你的目的地。只是他刚起飞就被他处风景吸引住了目光,改变了方向。
也所性,迷途知返。
池淮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扫掉墓碑上的纸钱:“走了,爸。”
娄喬上辈子大概是个富贵闲人,这辈子才总有Cao不完的心。池淮从山上下来刚进门,娄喬车停在了门口。池淮略微讶异:“你怎么还真来了?”
娄喬进屋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灌下缓了两秒说:“能有假话吗?公司那边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来了。有没有冰水?渴死我了。”
池淮出门在老陈叔家的花盆里摘了几片薄荷叶,洗干净放进杯里,切两片柠檬加上冰块递给娄喬:“我明天就回去了,你赶这么急干嘛呀。”
娄喬晃荡了下杯里的冰块:“我们直接从这里出发,你要是想在这多住几天也没问题。”
“从这里?”池淮问。
“要不我们多住几天吧。”娄喬说,“老师那你去了吗?”
池淮点头:“我刚从山上下来。”
娄喬喝掉杯里的水:“那我明天去看看他。”
池淮接过他手里的杯子:“还要吗?”
娄喬拉住他的手,起身贴着池淮,垂眸盯着他的嘴纯,低沉着嗓音道:“要呀。”
池淮头往后仰了仰:“我是问你还要不要水喝!”
娄喬挑眉道:“我回答要呀。你想哪去了?”
池淮在他手臂上重重甩了一掌,重新给他倒了一杯:“你早上吃过东西吗?”
娄喬喝水动作一滞:“没来得及。”
“就知道。”池淮说,“水煮蛋来两个?”
“嗯。”娄喬躺倒沙发上看着池淮的身影,闭了闭眼晴。
池淮做了一个鸡蛋羹出来,娄喬已经躺沙发上睡着了,熟睡中眉头微皱着,神情透着疲惫。
池淮进屋拿了风扇对着娄喬开最低档。已经快十一点了,这几天一直在老陈叔家吃,家里并没有食材。出门跟老陈叔招呼了声,驱车到三公里外的菜市场买点什么吧,这个时间段也不能期待还有什么了。
娄喬最近为了自驾游把工作提前了很多,这会事情一解决人就彻底放松下来,一觉醒来快一点了。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轻啧了声,金黄圈趴在沙发旁,屋里很静,起身往厨房走去,池淮并不在里面。拿出手机拨了电话过去。
“醒了?”那头池淮很快接了电话说。
“嗯。”带着刚睡醒时特有的慵懒声音,娄喬打了个哈欠。
“来老陈叔家吃饭吧。”
“嗯。”
老陈叔正在厨房烧着火,见娄喬进来笑着说:“醒了呀。”
“老陈叔好。”娄喬往灶台锅里看了一眼。“炖的什么呀?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