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茗是亲自去接的傅泽芝,她略略打扮了一下,妆面淡而端庄。临行前湛兮的思音师姐还打趣她说怎么见个小姑娘都要这样。姜茗脸上浮现出赧红的颜色,似是少女情态。
傅泽芝独自住在一座小别馆里,说是身体不好,傅家却也没安排个人照料,只管将她塞了进来。
小馆的门是敞开开着,姜茗仍是隔空敲了敲,得到了轻声的答复才进去。
傅泽芝窝在房内的一角,她白得甚至透着病态,发色、眉色均是深沉的黑,独独眼睛是较浅的褐色。
她的唇并不红艳,只是淡而润的蔷薇色。唇形很美,倘若以花为喻,她启唇欲言,恰是含苞待放之姿。
姜茗一下想起少游的七言:
“无力蔷薇卧晓枝。”
她有些不可理喻地联想着面前这个人无力躺卧的样子:清晓寡淡的光触碰着她乌黑的发,镀上一片游离的砂金……
姜茗很快止住了自己的遐想,略感遗憾地移开视线,尊重般地转向她的眼睛。
傅泽芝的眼睛极为好看,眼皮叠合得自然。她正坐在藤椅上,且是微微低着头的姿态,密长的睫毛低垂。姜茗面不改色地走到她的面前,端详之下发现傅泽芝右眼的眼皮上缀有一颗小痣。痣像是人为点着的,却实在衬得眼睛如画般清丽。
傅泽芝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不改声色地仰起头。
双目相对。
姜茗想起曾经因为自己的眼睛而被赵思音嗔怪过。
“小茗,你知不知道你不应该像这样盯着一个人看。”赵思音还作势别开眼去,“你随随便便地看着我,我都觉得你含情脉脉。”
思音师姐当然是在和自己说笑的,姜茗明白。她多多少少也察觉到了自己的眼睛状似多情,有时也会故意在说话时注视着别人,甚至连眼角带出的笑意的程度都可以掌握。
不过她从前还是觉得思音师姐夸大了,只是如今见到傅泽芝这般看向自己,她竟也相信了世间是存在着那样的眼睛的。
她并不像傅郁。姜茗心下感叹。
“是茉莉的味道,有点淡了。妹妹是从江南带来的吗?”
姜茗早将调查来的资料烂熟于心。傅泽芝为傅氏旁系的旁系,因着灵根的纯正才破例入了正统的世家。傅泽芝原住江南,迁居北上再折往东南,现下舟车劳顿,人也显得病态。
“是主家院里的,少…当家送的。江南的茉莉会香得浓烈些。”傅泽芝说话声很小,似是怕惊扰姜茗一般甚至带着畏缩的情态。
姜茗一向不喜世家的等级制度,听了这话由不住地皱眉。
“傅妹妹是泽字辈的吗?倒是和少当家同辈呢。”
话音未落傅泽芝手中的白瓷杯具就托不住下落了,幸在姜茗反应迅速催动弱风接住。
傅泽芝啪得一声跪在地上,姜茗忙去拉她。姜茗托起傅泽芝低得沉沉的头,傅泽芝登时眼眶含泪,嘤嘤地低诉:“泽芝不过是沾了ru名的光,怎么能和少当家同谱列辈,姐姐真是折煞我了。”
姜茗身后立着渊宗的一众人,因着礼节隔着几尺在外。见傅泽芝下跪,外面略有些闲话,被赵思音止住。
姜茗只得陪她跪下,一边自责失言,一边软语安慰。姜茗方才不知为何堆积起来的好感如同滑坡般倾泻而下,她唯一可以稍稍放心的是傅泽芝似是并不会什么令人致幻的媚术。
待到接傅泽芝上车,姜茗全程都留了几个心眼,生怕又哪里戳到这位祖宗的伤心处。车随着云雾升上了渊宗正殿。和光派的尹泽景亲自接傅泽芝下车,江恬跟在一众弟子里,朴素得毫无存在感。
傅泽芝见到尹泽景,眼眶微微红了,显得有点过于激动。
“这位妹妹,好像在哪里见过。”
尹泽景性格本是刻板无趣,说不出几句场面话,现下却是生搬硬套着搭话,姜茗心下一咯噔。
他身旁虚治派的沈琦更是直言挖苦:“尹师兄是沉迷民间的话本吗?怎么还学起了其中纨绔膏粱用这种话来勾搭别家妹妹呢?”
“都是泽芝的错,让哥哥姐姐们闹得不开心。”
傅泽芝的泪又落了下来。她似是体力不支要晕在尹泽景怀里,姜茗却是一把将她搂过来,配合着她的演出,问到:“妹妹又是怎么了?”
傅泽芝哭得不甚真诚,她抽泣着讲:“泽芝原有一位嫡亲的哥哥,但是哥哥他,他已经……过世了。再听人叫我妹妹,泽芝难免……触景伤情。”
姜茗听得愣住了。傅泽芝之母是世家旁系,私奔后反遭抛弃,无力抚养幼女只得寄回傅家。据说傅泽芝出身时根系并不纯正,其母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才是她的根骨变成了纯正的天雷根。傅泽芝也未有过兄弟姐妹的传闻,倒是尹泽景确确实实死过一个亲妹妹。
姜茗受不了傅泽芝动不动淌下的泪水,使了个术子让她流不下泪来。众人送她到了别馆住着。渊宗财力并不雄厚,别馆的装潢更是远不上世家。傅泽芝的住处在山脚,原是真人避暑之地。姜茗特意在池上移植了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