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窗帘拉上,闭上电灯,在漆黑空荡的别墅大厅里,打开那盏灯。
蓝紫色星空在一瞬铺得满天花板都是,洒在地上,沙发上,洒进罗勒的衣服,还有眼底。
罗勒难得没嘲笑两句,没暴怒,没惊喜,什么也没有,就那么有点儿发愣地瞅着。
好像,好像是那么两年多前吧,他还比较寒酸,跟店铺橱窗前看上过一盏小灯,从老板手里讨价还价好几天,才给买下来。
他带回去,美名其曰送给白泽,其实压根儿就是自己喜欢。
那灯很简陋,就是个塑料条扎成的小球,按一下还不亮,罗勒对着金属片儿摆弄了好久。当时白泽就在他旁边,搂着他。他们一起趴在床上,对着那盏劣质的小灯,看它突然亮了,光芒星星点点的,慢慢地转着圈儿。
罗勒当时笑得开心,跟白泽吹嘘这灯有多贵。白泽亲了亲他耳朵,把脸贴在一起,跟他一块看那盏灯,嘴上还说他幼稚。
只不过那灯才亮了五分钟,就再没亮过了,后来他们有次吵架,把它砸坏了。
罗勒想,其实他和白泽,还是会和谐的,很多时候,尤其在讨论怎么完虐别的玩家时,还有……,还有给格斗选手下赌注的时候。
他俩都有自己心仪的格斗场选手,罗勒特别喜欢ALEX,喜欢ALEX的锁喉一击必杀,梦想是跟ALEX做一场爱。
白泽看出来了,嘲笑他那小身板会被ALEX一不小心捏爆在床上。
而白泽喜欢DICE,那是个金刚芭比,脾气火爆,Jing准对他口味。
他俩总习惯在下注前先把对方嘲讽—通,还好ALEX从来没跟DICE同擂台打过,否则他俩能为了比赛结果吵到分手。
但每次喜欢的选手赢得比赛的时候,他俩都会为庆祝而做一场激情的爱。
其实……,白泽死后,罗勒也不是完全没去看过他。
有一次,好吧,他发誓就只有一次。
他是偷偷溜进白蔷薇墓园的,在满丛白蔷薇和荆棘里找到了白泽的墓,多打量了几眼。
黑色墓碑很规矩,上面也就刻些出生年月什么的,他以为白泽得追求多个性的碑呢,好歹整个多边形的啥的,再留两首古希腊诗。
他对墓碑盯了几分钟,觉得该对白泽说点儿什么,毕竟他们断断续续地睡了好几年,露水情缘都叫缘呢。
可他实在想不出话来。
很快,他就注意到白泽旁边还有块墓。他知道,那是伴侣的位置,有钱人一般都这么干。
他看了几眼那块墓,里边儿好像已经躺了人了。会是谁呢?白泽的未婚妻吗?还是他的其他什么情人?
白家是把那人杀了埋进来陪葬的吗?反正白家那么变态,也不是干不出来那种事。
想到这,罗勒暗自地庆幸了几分钟,还好白家从来不知道他也跟白泽搞。
可转瞬他又没来由地有点嫉妒。
他是不是一辈子也躺不进那么贵的土地里呢?拥有一块那样好看的墓碑?然后被歌颂生前恩爱眷侣什么的。
罗勒站在那儿,总共停留不超过十分钟,就决定转身离开。
但走前他还是很乖的,给白泽讲了几句:“你是被射杀死的,五枪,两枪在心脏,一枪在脑门,两枪在腰上。这叫美感吗?我不是很懂。”
罗勒离开白蔷薇墓园,他想,白泽,反正我来看过你了,还照着信里做了,也算有情有义的。
你一个死人,别再在我脑子里占地方了吧,让我把你忘个干净吧。
但罗勒也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那晚他还是梦见白泽了,醒后发现自己居然哭得厉害。
他如此没心没肺,多少年都没哭过了。
他梦到他亲眼看见白泽在花园里被射杀,枪声混乱,局势复杂,花园里栽满红玫瑰。隔着花团锦簇的猩红,他注意到白泽的视线在紧紧地盯向他。
那道视线里仿佛有什么情绪呼之欲出,有什么真心话要讲,有什么真相要揭露。
在灼热视线中,在接连枪声下,白泽跌落进玫瑰里,大量出涌的血ye和花瓣融为一体。
不对,罗勒在梦里想着,这不合常理。
他和白泽没有感情羁绊,白泽不该拿那种视线来看他,那视线像极了看向挚爱的恋人。
罗勒有点儿惶恐,想假装作没看见。他把视线挪开,没几秒又忍不住挪回来,死瞪着玫瑰丛,瞪着那具已然悄无声息的白泽尸体。
该死的,他竟有点儿在意,在意白泽到底想表达什么?
梦里那道视线就那样凿刻在罗勒脑海里,让他忘不掉,躲不掉,心烦意乱,画面频频倒带,重播,以至于他之后没来由地突然哭了。
现在,罗勒干瞪着满屋的璀璨夜空,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想他可能反射弧比常人长,他现在才感觉到,他有点悲伤,为了白泽。
白泽在上个月的23号送给他过一个奖杯,蓝水晶做的,《Ragnar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