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晚看他不像说谎,转身就走,身后林峰却开口了。
“这世上孰黑孰白,你真的看清了吗?”
欧阳晚没做声,离开了。
或许,他该把那些他不曾了解的东西,都去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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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新一轮冷空气来袭。
宋凉动用了全部的人脉,暗中和警察一起将Y市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拿到了消息。
苏雨被关在黑风堂废址。
冬夜冷得刺骨,宋凉裹着厚重的大衣出门,还是冻得有些发颤。他看了一眼手表,晚上六点半。
透过街边孤零零的路灯发出的凄惨微光,他恍惚看见有些微凉的碎片飘落回旋。有些诧异地伸出手,一片雪花化在掌心。
从未下过雪的Y市居然下雪了……
他直直地立住,看着那碎片一点点落下,又融化成水打shi地面……
现在他也开始怕这纯白的雪了,如果那年雪不下得那样大,现在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那人融化掉他心里的雪,最后又把他扔进冰水里。如果希望不曾萌芽,生活会好过地多吧。
被欺负他从不在乎,做乞丐他也不觉难过,做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多么完美。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到那样一个人,他的人生彻底改变。
如果能再有一次机会,会怎么选择,宋凉摸了摸肚子,算了吧,路都是自己走的,理不清的麻绳就拿剪刀剪个稀碎。
“宋哥。”张忠从车子驾驶室伸出头唤他。宋凉收敛神色,走上前坐进了副驾驶。
黑色轿车稳稳发动起来,与这无边的夜色融合。“开快点吧。”宋凉偏头看了一眼码表,现在才十几码。
“宋哥,你现在不能颠簸……”张忠有些忧心地往宋凉腹上看。刚才没注意看,现下却发觉那人大衣下的隆起小了很多。
“宋哥,你……这样不难受吗?”他踩住刹车,就要来拉宋凉的衣服看个究竟。
“我没事,开车。今天这种情况,不束着它不方便。”宋凉按住他的手。
张忠无奈地再次发动车子。“宋哥,你尽量不要动粗,我哥说你现在身体状况很差,万一出点啥事,你要我们怎么办?”
宋凉看着落到车玻璃上的雪花,声音低沉下来。“我很好,不会有事的。”他的手不经意在腹底按了按。
从上次住院开始孩子的状况就不太好,时不时的腹痛让他几乎没有多少行动能力。
那天过后欧阳晚没有回来过,这几天宋凉除了跟进找人,就是卧床休息。
家里没有人,他身体又不便,这些天也没怎么进食,如果不是方才吞了几颗保胎药,他真的很难若无其事地坐在车里。
他往座椅后靠着,闭着眼睛无声地抵抗着不适。还好,夜幕将他的痛苦掩住,无人知晓。
一路上张忠都在碎碎念,他没多少Jing力去听。大致就是他何必管这件事以及欧阳晚无情无义之类的,说得他越发觉得自己可悲。
宋凉睁开眼看了看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你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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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开来,他们离市区越来越远,路上的车辆也越来越少。终于伴着落到尽情的鹅毛大雪,车子停住了。
四周渐渐被雪覆盖,看着那么干净。
宋凉走下车,随着伪装的便衣警察往那座院落去。刚及院门,一把短刀就飞速地射过来,钉在门前的柱子上。
张忠上前将刀上的纸取了下来。
‘要苏雨活命的话,你一个人进来’
宋凉朝张忠点了点头,没等张忠说什么,黑色木质大门开合中,他已不在视线中。
紧紧握了握拳,宋凉积攒了几分气力,不回头地往里走。
这是他为欧阳晚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以后他们之间,真的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出发前他新签了一份离婚协议,规整地放在床头,这次真的彻底死心了,余生他不想再把自己搭进去,多么可笑多么可悲,爱上一个没有心的男人,这些年藏着掖着的心思,都像是牢笼,把他困在其中。
他好像不认识自己了,这么多年他好像从来不是宋凉,而是私生子、拖油瓶、小乞丐、宋长安的儿子、宋氏总裁、青斧帮的帮主、警方的卧底、欧阳晚的联姻对象……没有一刻,他是自由的活着。
21年前的雪冬,那样的相遇,恍若一场大梦。
他追逐着虚幻的过去,就像爱上了美丽的泡沫。
可梦会醒,泡沫会碎。真的有些累了,或许是一直奢望一些不该奢望的,现在清醒后,才这般痛彻心扉。
前路漫无边际,他大约就该接受命运的安排,孤身上路,生死有命。
不挣扎,不埋怨……
满院的百年梧桐都落得光秃秃的,长久无人打扫,干枯的叶片铺满青石板的小径,踩在上面发出咯吱的响声,宋凉只是稳稳地往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