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长乾殿此时寂静万分,谢纪淮在太监的服侍下用药。
苦涩的药香在大殿内蔓延。
谢望舒面无表情,垂眸抿了一口茶水,坐在底下。
“川儿,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谢望舒将手里的茶杯搁在桌子上,看了一眼谢纪淮的面色,说道。
“父皇可曾召见过鹿倾?”
淡淡的话语在大殿上如同一粒石子在平静的水面上掀起波澜。
谢纪淮顿住擦嘴的举动,淡笑道,“鹿倾这丫头很是识趣儿,几日后放她出宫去,也算是对她尽心服侍你的奖赏。”
“川儿是觉得有何不妥?”
“儿臣觉得不妥。”
“父皇不该替儿臣做决定,鹿倾不可以出宫。”
“她要一直与我在一块。”
谢纪淮皱起眉来,严肃看向眼神坚定的少年,“有何不妥?”
“不过就是个丫鬟罢了,川儿又在如何跟朕说话?”
“放肆!”
威严的声音在大殿响起,泛起回响。
在谢纪淮身旁服侍的宫女们惊惧跪下,饶是一个人都不敢抬头。
谢望舒站起身来,跪在地上,说道,“儿臣心悦鹿倾,她以后会是儿臣的妻。”
“她不是一个丫鬟!”
谢纪淮被气的胸膛发抖,站起身来,“你可知你身为九域的皇太子,择太子妃一事必须谨慎。”
“娶一个丫鬟为正妻,谢望舒,朕看你是疯了!”
谢望舒的身板挺直,神色宁静,“□□的皇后便是这罪臣之女,后进宫成为浣衣局的宫女。”
“现如今世人谁人不称赞这皇后娘娘蕙兰质心。”
“儿臣读书时,父皇也曾夸耀她,更是叫昭和好好学习。”
“父皇又何曾忘记?”
谢纪淮被谢望舒堵得哑口无言,平复了心情,又说道,“清绾若是泉下有知,定不会允许朕让她的儿子娶一个婢女。”
“此事不用再议,再过些时日,朕会为你择一位恰当的太子妃,你做些准备。”
谢望舒震惊站起身,冷笑道,“母后这辈子清清苦苦,总共也没享几天福。”
“儿臣心悦鹿倾,这辈子定会让她顺遂一生。”
“若是父皇阻拦,儿臣一生不娶。”
缓缓的几句话在大殿炸开,震得谢纪淮哑口无言。
这长长的一辈子,清绾过得清苦,说是爱她,可她也没过几天好日子。
谢纪淮感到难言的愧疚,自己的儿子也在拿自己的子嗣威胁自己。
他顿时感到无力,自己跌坐在龙椅上,静默了许久,随即无奈地摆了摆手,道,“朕累了,你退下吧。”
谢望舒沉默呼了一口气,多天的郁结有些消解,转身大步离开长乾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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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宫城外,是鹿倾这几天一直在遐想的画面。
她将包袱收拾了一遍又一遍,每日静坐在卧房,不发一言。
陶铃舍不得鹿倾,赖在她身边一动不动。
天色渐晚,月光沉默挂在天上,周遭没有一点声音。
只有瑟瑟的秋风刮起鹿倾的裙摆。
陶铃靠在鹿倾的肩膀,两人裹了一件大衣,皆沉默看向天空。
“鹿姐姐,真的想好走了吗?”
秋风刮起鹿倾的一缕秀发,周围散着凉气。
“想好了。”
“现在好怀念在宫外的日子,要什么有什么,不像在宫里这般难受。”
清缈的话语在浅浅的雾气中飘起,在少年的胸膛中荡起波澜。
他躲在凉亭外,秋风萧萧瑟瑟,自己的衣摆飘飘荡荡。
自己的手心逐渐拢在一起,手臂的青筋暴起。
谢望舒艰难闭上双眼,心里的口子犹如被一只无名的手狠狠揪起,让他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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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和三十六年,汝阳王带领士兵从边疆归来,全国欢迎。
长长的街道被众位百姓堵得水泄不通。
盛大的宴会上,谢纪淮破天荒地喝了几杯酒。
满面红光。
谢望舒恭敬敬酒给汝阳王,中年男人淡然点头示意,有几分不可言说的疏离。
少年表面没有当回事,心里却泛起了几丝倔强。
世人皆说这汝阳王是难得的英雄,要想让他赞赏,自己便得做出个好样子来给他看。
短短的宴会在爆竹声中轰然结束,谢纪淮十分高兴自己的兄长从边疆归来,便留下了汝阳王与谢望舒两人。
汝阳王端坐在座位上,恭敬接受自己哥哥的赏赐。
“陛下的Jing神头儿越来越好,微臣看陛下康复指日可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