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煊已经切身感受到了纣绝宫的待遇,而方才泰煞宫被关押的人,举止畏缩,应对鬼差多有讨好之态,鬼差对其言语怠慢、时常以驱魂棍恐吓敲打,足以证明泰煞宫被关押的人对待上并不如纣绝宫。那么武城宫呢?七非宫呢?怜婉宫又该是何等的惨状?
又过得三日,薛煊摸清了戏台上鬼差催促监督的大致时辰与规律,在酉时开始后戌时之前,排练祝英台赶往梁山伯坟墓戏文之时,约莫有一刻的时辰,转场纷乱,而此时鬼差均在戏台之下或展示搜刮之物或讲聊宫内秘辛,并不对场上过多关注。
虽并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能保准鬼差不注意到戏台上有人溜走了,但薛煊也并没有更多的选择,好在鬼差身手不如周澄远矣,给探察减轻了些难度。
进酆都的第五日,薛煊同周澄握着泰煞宫的石牌,沿着第二宫被关押的人回宫的方向,悄悄潜入去查看。
到了甬道尽头处,是瞧上去浑然一体的山壁。周澄向外瞧着鬼差行踪,薛煊则仔细端详。他在涂抹的黑黑的酆都大帝衣襟下,摸到了机关。
打开山壁后,是一条旋转向下的石阶路,路边依旧燃着幽灵花灯。薛煊同周澄小心潜入。
泰煞宫所在的第二层并无厅堂,薛煊度其方位,应当是在纣绝的斜下方。他按照这四日来所见,将石门机关打开,与周澄迅速潜入了泰煞宫山牢。
隐住身形后,薛煊触目所见,仍旧是一样的大片大片的黑白红三色。迅速环顾,墙壁上雕刻的同样是酆都大帝,山牢间倒垂的幽灵兰狱灯吐着白色的雾气。
无暇仔细打量,山牢间惨状□□已经扑面而来。山牢内囚禁之人,无论男女老少,皆带着沉重枷锁,脚间锁着重重铁链子,衣裳破烂、浑不遮体,外露的头部四肢,都有用刑痕迹。
这些被囚禁的人,并不像第一宫那般富贵,没有个相似的地方。他在山壁间潜行,却忽的停住了。周澄同样往这个方向瞧去。
这间山牢并没甚不一样的地方,只是其中关押的人出奇的胖,如同硕大的熊般黑黢黢的瘫倒在地。脚踝间并无锁链,因为并不需担忧他逃跑,鬼差将其挤进山牢,恐也花了好大一番功夫。
薛煊忆起来酆都的首日,关押他的山牢隔壁之人曾低声喃喃过的,“再之前有个胖子,出奇的胖……”难道这便是那人?谎称家中人烧钱进来,将其从第一宫中放出。貌似给了第一宫中的囚犯安安稳稳待着等待释放的定心丸,让他们有所期待、不会躁动,让他们乖乖的上交私藏的值钱物件并让家中百般筹款子,但其实只是换个囚禁的地方,关押到了更让人绝望的第二宫罢了。
薛煊方在沉思,不经意扫视,却发觉周澄紧握蟠桃心幻化的宽剑,面色冷峻而痛苦,他明白周澄的痛苦之处——哪怕能将山牢挑开了,又能怎么办呢?定海全县皆在道法之中,并不能出去。而且,就连眼下的酆都,薛煊都尚未找到脱身的法子。
层层探察,是为了揭秘,也是在想法子脱身。
薛煊接着向周遭打量,这里的布置似乎与第一宫并没甚不同,但山壁上所绘的百鬼,似乎瞧着比纣绝宫更狰狞。而酆都大帝玄黑的神像手中,似乎执着一本敞开的册子。
薛煊低声道:“过去看看。”
他同周澄借着山壁使力,跃至酆都大帝雕像山壁上,踩着一鬼头颅,仔细瞧那册子。
雕像巨大,这册子因而也巨大。敞开的册页上,密密麻麻刻着许多的名字。有的名字被划去了,有的还没有。薛煊一一的瞧着那名字,数个似曾相识的名字看过后,他蓦地回想起来:定海县作假的那几卷黄册里,秀山乡十二都的百姓名字,似乎与这册子上载的名字好些相同!
薛煊快速的数了这册子上的名字,约有八千多人——与十二都的也大致相同。难道现下空荡荡的十二都,消失的百姓竟然全部在酆都吗?
薛煊从册子上方落下,瞧见了这册子被执在酆都大帝手中的那一面,封面上刻着深深的三个字,写的是“生死簿”。
自然了,酆都大帝执掌的,必然是生死簿。可是这十二都的百姓,数千许人,又是齐齐的触犯了怎样的罪名,以致于集体被列在生死簿上、囚禁在第二宫中,受尽酷刑?这酆都大帝的真面目,又究竟是何人?
甚至于,第二宫已经是如此惨绝人寰,第三宫乃至第五宫呢?
第二宫内停留已经将近一刻,薛煊同周澄仍旧沿着旋转而上的石阶,返回到戏台上,配合着祝英台给梁山伯喂下起死回生的仙药。戏台下的鬼差被石佳元的笑话逗得前仰后合,吃着新鲜吃食,并未对戏台上关注了太多。
第六日,薛煊同周澄仍旧在转场时悄悄离开,沿着第二宫石阶向下,潜入第三武城宫。薛煊留意到虽关押了不少的人,看守之人也并不少,但无论是人数还是身手,无论是机关所在的位置还是鬼差驻守的位置,都似乎远远不足以应付暴动。但鬼差亦应付从容,像是笃定了山牢中人绝不会逃走。或是逃走也一定会失败似的。
武城宫与一二宫均不同。
悄悄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