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曾令礼部将此条纳入《宏武律》之中。不过此事当时也颇有些议论,因而只同黄册库供银之法一般,下了一道手谕,便没有下文了。
初时还有些武官向高级别的文官行礼,时日久了,便不再有人提起了。
尽管无人再提起,可是步璁身为礼部官员,却是不敢忘也不会忘。
凉森森的天气里,被薛煊这样问着,步璁起了一身的白毛汗。他迟疑不知该如何作答,眼瞧着薛煊同文生的眼风又扫过,且众人的目光都慢慢聚集了过来,眼下他成了这皇城之内最抢眼的一处所在。
步璁心内将自己骂了无数次,后悔不该瞧这热闹,却只好硬着头皮一五一十的答了。
步璁先是回了句不敢当这声“大人”,随后行着礼将避暑园子里圣上所言宣读了。
薛煊点头。
见薛煊不再注意此处,步璁连忙同礼部各官员结伴而行,皆速速的离了此地。
然而京城的众官员岂是一个提问便能吓走的?大多数或远或近,仍旧满怀兴味瞧着此处——这场风波,又是日后多少津津乐道的口舌。
第37章 行礼
文生紫涨了面皮。
他确实是忘了。
一朝有无数繁杂的规定政令,他没记得还有这样一道旨意。薛煊是从二品,他是从三品,按着这道旨意,他必然要行礼的。
可是这规矩是明面上的陋规,还有私下讲究的许多规矩呢——论官龄,他为官数十载,薛煊统共生下来的日子还不及他为圣上效力的时候久;他是文官,是户部高官,掌天下银钱往来实权。薛煊是武官,仅仅是领着点兵,办着点鸡零狗碎的琐事。薛煊又何德何能,安敢如此。竖子太狂妄!
文生极其的不悦,欲一走了之。可是这规矩仍旧还是圣上手谕,且许多人还记着呢——方才礼部那步璁不就宣读了一番吗?
而且薛煊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负手立着直等他的礼。杀人也不过头点地,如此侮辱,叫人怎么承受得住?
文生心底百般煎熬,薛煊倒丝毫不觉般。他一身官服穿的挺拔,负手站着,俊朗的如画一般,且浑然不觉自己做了为难人的事情。他官服上胸前绣着一只麒麟,被日头照的明明暗暗的,更显得活灵活现。
僵持许久,文生终于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下官近日身体不适,恐不能向薛大人行这个礼了。”
薛煊似是早料到他有次回答,悠悠笑道:“哦?病得如此重,行礼也行不得。那户部便不去点卯了罢,文大人当专心休养。”
文生紫涨着面皮,并不作声。这是要他病休,不过文生心下权衡,休息一两个月,换的一时太平,也是值当。况且以薛煊今日殿上举止来看,一俩月后谁占了上风,还很难说呢。到那时所有的狂妄侮辱,都有报应。
文生盘算的这晌,薛煊又悠悠笑道:“文大人这病,我瞧着应当休养三年。”
文生怒喝道:“薛煊,你欺人太甚!”
丁忧尚不过二十七月,薛煊张口便是要他休养三年。这世事变幻如棋,他如今的官位与结交,三年之后还不知是何模样,到那时哪儿还有他文生的好日子!这是把仕途全都葬送了!
薛煊神态不变,仍旧笑着,慢慢吐字道:“文大人,你若病重至此,便该休养三年。你若并无大恙,便是抗旨不遵。”
薛煊这话似乎裹挟着千钧之力,一点点将文生膝盖压弯了。病重便要休养三年,否则便是抗旨。在这皇宫内城里抗旨不遵,是否留的性命尚还难有定论。
官位与性命与颜面,文生一时间迅速的排了序。
他跪下向薛煊行了礼。
薛煊却并不叫起,笑道:“文大人,既然你心甘情愿向我行这个礼,那么我就教教你——明面上的规矩就是规矩,无论如何都要守着。别在宦海里久了,就总是用不成文的暗规矩压人。礼制上如此,黄册库应发的俸禄也如此。”
说罢薛煊扬长而去。
文生实在恨急,又无颜面。他跪着竟晕倒在地,回了府先报了病。
他与一干户部同党,白天黑夜里分析这飞来横祸,却始终找不出黄册库哪个人与敬亲王府攀了亲,招惹了这祸患。
隔日,圣上不仅没有驳斥薛煊,反而给黄册库定了定额,又说是薛煊公务辛劳,赏给他许多珍宝并一两件火器——文生于府内怒斥道,薛煊能有何辛劳?他做了点什么事,当得起这般看重,这样的赏赐!不过是圣上偏宠罢了!
眼看的敬亲王府门庭若市,文生更是气恼,当真抱病不去户部了。
薛煊倒是行止随心,并不去更多关注了。
这日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他约周澄,并不是又往南边去,而是约她在京城四周里打马闲游。
周澄不解其意。冬日萧瑟,放眼望去皆是低沉,纵使有些绿意,那绿也是灰蓬蓬的枯绿,并没甚好看的。周澄并无这样的闲游心思,何况是在这样紧迫的关头。
薛煊笑道:“你同我找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