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萧幼慈叹了口气,她凝眸仔细描摹着萧琢的眉眼,良久,伸手抚了抚他的头顶,彼时萧琢只顾着不好意思地别开眼,没有看懂她眼中萦绕的怅惘与不舍,听得她道,“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瘦弱的像一只小猫似的,每次来见你,都是哭个不停。”
“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皇姐……”萧琢只觉眼中忽地一阵酸涩,他微微仰头,声音却止不住地发着颤。
萧幼慈垂下眼,偏头恍惚地看着昏黄的烛灯,“在寺庙里的时候,有几回半夜突然醒来,还以为自己在宫中,张口唤梓柔……”
“许久都无人应声,每每这时我才想起来,梓柔她……”萧幼慈红了眼眶,她掩饰地拿袖子挡着擦了擦,像是跟什么较劲儿似的,哑着嗓子继续往下说,“我还记得几年前我们来梅州,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我们也是这样一起坐在灯下,脚边放着好几个火盆烤火……”
萧琢张了张口,想让她停下来,可是喉咙不知被什么哽住了,干涩的发疼,半晌也没吐出一个字来,不知什么时候他也濡shi了眼眶,艰难地憋着,不让它流出来。
“你说,下回再来梅州的时候,一定要去折一支白梅带回家,放在母后的寝宫里。”萧幼慈顿了顿,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轻的几乎要落进尘埃里,被风一吹便散了,可萧琢还是听见了,听见她说,“阿琢,要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该多好?”
是啊,要是父皇母后没有薨,大梁还在,他可以不谙世事地过着无忧无虑的清平日子,这样的一枕黄粱他不知做过几回。
萧琢一怔,那样的话,他与贺暄呢?也许在同一个冬日,梅州开满了白梅,他们在十里梅林里擦肩而过,贺暄折下的白梅,又会寄给谁?
如此想来,命运对萧琢还余下最后一丝垂怜,将这一支白梅穿过春日,送到他手里。
“阿琢?”
萧琢陡然从恍惚中惊醒,他将脑海中贺暄的影子撇去,似乎将那些旧日的留恋与怅惘也一同抹去了,“阿姊,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萧幼慈亦笑了,笑意浅浅地浮在面上,像是随时会晕开的涟漪,“嗯,阿琢长大了,不像小时候爱哭鼻子了。”
萧琢记得那晚萧幼慈拉着他说了许多从前的旧事,说到后来他有些倦了,打着盹儿听着萧幼慈絮絮叨叨地回忆着。
就在他又一次耷拉下眼皮的时候,萧幼慈轻叹了一声,将他鬓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拍了拍他的手,“回去睡吧。”
“嗯,阿姊也早些睡。”萧琢打了个哈欠,早春的晚风还带着沁人的凉意,他的困意被开门时的风吹散了七成,他突然福至心灵地回过头去,“阿姊。”
萧幼慈愣了愣,看见萧琢一手扶着门框,屋里的灯光将他的笑勾勒出一个淡金色的轮廓,“阿姊,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我们都会的。”
“嗯。”萧幼慈像被他眼里的希望烫伤似的别开眼,“快回去睡吧。”
正房里的烛灯溶溶的火光透过窗映出来,萧琢哼着歌快跑了两步,笑盈盈地推开门。
“暄哥!”
贺暄被他吓了一跳,手中拿着的书卷一抖,掉在了地上。他若无其事地弯腰拾了起来,抬眸瞥了一眼萧琢,“怎么这么高兴?”
“嗯……”萧琢拉开他旁边的椅子,认真地说,“其实之前在晋国,我每晚睡不着的时候,都在想要是能一觉醒来,我又回到小时候就好了,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补救。”
贺暄翻书的手微顿,听萧琢继续道,“可是今日我突然想通了,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与其成日沉湎于过去,陷在残破的旧梦里不愿醒来,不如想想如何将眼下过好。”
贺暄手中的书已经放下了,他嘴角噙着笑,目光带着一丝眷恋与欣慰,追随着灯下眸色炯然的萧琢,他现在的样子落在贺暄眼里,就像一只破茧的,翩翩起舞的蝶。
“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萧琢站起身,在贺暄唇上亲了亲,“一定会的。”
“嗯,会的。”贺暄轻笑,回握住萧琢的手。
两人洗漱完躺在床上,萧琢拱进贺暄怀里,一手环住他的腰,呼吸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胸前,像是要将他的心肺都据为己有。
“暄哥。”
贺暄嗯了一声,伸手抚弄着他的头发,嘴唇有一下没一下地擦过他的额头,掀起一阵酥麻的痒意。
过了一阵贺暄也没听见下文,他低头看了看,萧琢已经埋在他怀里睡着了。贺暄将被子往上提了一点,将萧琢裹得严严实实,就着漏下的几缕月光,贺暄抬起手,轻轻地拂过萧琢的眉眼,在眼尾处停顿了一瞬。
“狸奴,以后有我在。”
第二日萧琢哈欠连天地被贺暄从被窝里薅起来,他半眯着眼睛由着贺暄替他穿衣服,说道:“几时了?”
贺暄将他乱动的手按了下去,“不早了,我看你睡得好,没忍心叫你,眼看着再迟就可以去陈府用晚膳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