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潇坐到吉普车的副驾驶座上,对着后视镜看了眼自己的尊容——上半张脸被那顶破帽子遮住,下半张脸的硬痂配上泥泞和胡子拉碴,丑得像只癞蛤蟆,再加上衣服鼓鼓囊囊看不出体形,苏潇怀疑孟远都不一定能认出自己,戴维斯到底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戴维斯,你怎么认出我的?”他犹为好奇的问,嗓子还是哑的,偶尔带出砂纸打磨玻璃时那种刺耳的吱嘎声,到底是被工业污水呛坏了声带。
“从你的下颌曲线。”戴维斯偏头看了他一眼,眸光在他脏兮兮的脖颈上转了个圈,而后转回目光,发动车子。
“……”苏潇摸了摸从耳根到下巴的下颌线,心想这就是最顶尖的雇佣兵的实力吗?自己只和他见过几面,他就将自己的样貌特征记得清清楚楚,在昏黄的路灯下一眼认出来……
“你在lun敦干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为什么白虎堂要悬赏捉拿你?”戴维斯抽空看了眼苏潇。
“你还不知道?他们没公布这件事?”苏潇意外地说,“我是从法国被绑到这里的,我杀了一个叫孟啸的家伙,据说是白虎堂老堂主的外孙……”
噶——
急刹车,轮胎蹭着路面发出巨大的摩擦声,两个人的身体都猛地向前一冲,等坐稳后,戴维斯用匪夷所思地目光看着苏潇,缓缓点头道:“行,你很行……”
苏潇不知道自己行在哪里,杀人这种事在他们眼中不代表痛苦和鲜血,而代表行吗?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戴维斯马上又启动车子继续前进,带他到距离超市不远的一个道路宽阔平整的街区,两侧都是一栋一栋漂亮的小洋房,绿化做得优美简洁,和苏潇躺了三天的那个流浪汉之家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车子开进其中一座三层洋房的地下车库,戴维斯从驾驶舱跳下来,拉开副驾门要抱苏潇,被他摆着手拒绝了,自己扶着戴维斯的手臂磨了下来,在对方的搀扶下上去一楼。
让苏潇极为震惊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啪哒啪哒跑到门口来迎接戴维斯,用一种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小孩应该有的粗糙声音说:“我的巧克力买来啦?咦?这个叔叔是谁?”
戴维斯面不改色地说:“他叫苏潇,你可以叫他苏叔叔,今天很抱歉没有帮你买到巧克力,这位叔叔受伤了,我得先帮他治疗。苏潇,她是我姐姐的女儿,叫莉莉。”
苏潇几乎控制不住讶异的表情,这个小姑娘拥有一头金黄色柔软的小卷发,又大又圆的浅蓝色眼睛像宝石一样晶莹纯净,小鼻子翘起一个可爱的弧度,只看上半张脸的话,比洋娃娃还要可爱;只是从脸颊开始向下看,皮肤上布满烧伤后狰狞的紫色褶皱,一直延伸到她的蓝底小碎花裙子的领口下面。
“你、你好……莉莉……”苏潇不敢想象这小姑娘经历过怎样一场可怖的大火,磕磕绊绊地同她打招呼,本就喑哑的嗓音更显得吱嘎难听。
小姑娘呆呆地看了苏潇几秒,忽然问:“叔叔,你脸上的疤也是被火烧的吗?你的嗓子也被烟熏坏了吗?”
“呃……”苏潇局促地蜷了蜷手指,“叔叔是被水烧的……能烧坏皮肤的那种水。”
“好了莉莉,别堵着路,我要扶叔叔上楼。”
莉莉马上侧过身让路,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两个人身后,也不嫌苏潇身上难闻,仰着小脑袋认真观察苏潇。
“她把你当成病友了……”戴维斯边走边小声说,“平时看到陌生人她躲都来不及,也不肯上学,都是找私人教师来家里上课。”
“她的脸能治好吗?声音呢?”
“皮肤可以多次做植皮手术,她年纪还小,治好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嗓子很难恢复了……”
“那已经很好了……”苏潇叹了口气,“这是你姐姐家?”
“不是,我姐姐和她丈夫都在那场火灾中去世了,所以我才不得不过来照顾小家伙。这里是富人区,治安很好,你只要不随处走动会很安全。”
“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苏潇长睫轻颤,对小姑娘的遭遇更加心疼,“谢谢你的信任,把我带到你家来。”
说话间到了三楼,苏潇走得满头shi汗,气喘吁吁地说:“我想先洗个澡,你家这么干净,都被我熏臭了。”
莉莉被逗得哈哈笑起来,戴维斯望着他问:“需要我帮忙吗?你的腿伤看起来比官方宣布的要严重得多。”
“官方宣布?”苏潇愣了一下,“是微博上说的那条吗?想不到你还会关注华国的微博……当时不想把这事闹大让粉丝担心,所以轻描淡写了一下,实际上是一次死了三个人的车祸,我的髌骨骨折,石膏是上个月才拆的。”
“没有!忘了是在哪个小报上看到的新闻。”戴维斯抿了抿嘴,刚毅的面容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让苏潇对自己妄加猜测一位行走在刀尖浪口的雇佣兵居然会关注八卦消息感到十分惭愧。
进了浴室,苏潇坦率地告诉戴维斯自己是gay,不习惯当着其他男人的面洗澡。戴维斯淡淡地嗯了声,让他自己小心,便退出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