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没几天蔺昂就听安定侯说永昌侯家大小姐跟郭尚书二公子定了婚事,已经开始纳礼了。
“说起来,知浣是女子,年岁虽然有些大但也不愁嫁,”安定侯瞥了瞥儿子,“但男儿要是耽误了,哪里还有姑娘愿意嫁啊。”
蔺昂淡定喝了口茶,仿佛听不懂,边上杨管事笑道:“老爷莫不是说反了?”
安定侯瞪了他一眼:“你个老东西知道什么,啊?现在跟我一般年纪的,哪家哪户没个新丁?老莫上回来,说他孙子都识字了,笑话我跟小孩儿似的只知道斗蛐蛐儿,他知道个屁!”
杨管事笑眯眯地应和:“是,是。”
安定侯鼻子里喷气,说着说着慢慢低下头,像是跟杨管事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说到底,还是我的错。人家儿女都是父母给张罗,可宁乐嫁的时候我没上心,鸣野也被我耽误了,哎,要是淑平还在……”
蔺昂见不得父亲替自己伤怀,静了片刻起身跪倒。
杨管事见他这样心慌得不行,连忙向安定侯耳边安慰道:“夫人心善向道,总说随心随性,自然而然,想必在天上也在帮小将军选着人呢,您也莫要心急,您说对吧小将军。”
安定侯听了他的话点点头,看见蔺昂跪在地上奇怪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蔺昂张了张嘴,看见杨伯心急如焚的眼色缓缓吐出一口气:“……让父亲如此烦扰,是我不对。”
安定侯摆摆手:“你也没什么不对,你素日在军中,眼见的都是些粗鲁汉子,哪里接触过什么姑娘。这样吧,我呀先替你看看咱们相熟的人家里有没有好的闺秀,等你姐姐生产完养好身子,到时候让她再给你定。”
蔺昂只得先应下。待安定侯回屋休息,他叫住了杨管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杨管事依旧笑眯眯的模样:“小将军,老奴和您一样,不想看老爷过度伤怀,所以有些事还是慢慢来的好。”
蔺昂点点头。
杨管事又体贴道:“下面人我管束得紧,您放心吧。说句倚老卖老的话,您是我从小看着长起来的,这说一不二的品性是贴贴随了老爷的,您认定的事儿那就是我认定的。”
蔺昂刚要抱拳道谢,杨管事敛了笑意继续道:“但咱们一家人自然是知根知底,所以我相信您,可外人如何咱就摸不清了,还望小将军交往人时擦亮眼睛明察。”
“我知杨伯担心我被人引入歧途,”蔺昂沉思片刻,想起岑英临别前跟他说的话,便对杨伯微笑着坚定说道,“可我死心眼,既认准了他,便心中无悔,哪怕日后不能同心,眼下我确是知足的。”
杨管事愣了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良久笑着叹了口气:“老蔺家一辈辈的都出了些什么情种。”
这两天周彦学被风激得咳了两日,骨头里隐隐约约有熟悉的痛感,他不敢耽误,又翻出两根好参去姜一泉京中常驻的医堂拜访。
姜一泉收了针,皱眉道:“你这身子骨跟美人灯似的,虽然这些年每个月用药封着病气,但如此总不是个长久之计,你对自己的寿数也要有自知之明,本来照此法至少能保你到四十,你偏偏留在京都做什么劳什子的官儿。”
这病在他们家人身上,从没有活过三十岁的,旧时在动荡山,当世几大名医联诊最后想出这么个吊着的法子。周彦学低头默不做声,姜一泉只当他执拗,故意往重了说道:“我告诉你,你若是再有什么劳心费力的,不要说三十岁,今岁都够呛,你就算给我送十斤人参也没用了,出去可别说是我诊的你。”
姜一泉想了想,又摸出几粒药丸用小葫芦盛了:“过几日我要云游一番,少则半年,你药呢还是要照吃,配着这个,每次融在药汤里,别到时候我回来你蹬脚归西了。”
次日周彦学又特地挑了傍晚的时间来拜访安定侯,戴荣这几日准备先行回北境,因而住在将军府中,正与蔺昂在院子练拳脚。戴荣血气旺,大冬日赤着背阔腰宽的上半身,热汗淋漓下,显得肌rou健硕,端的是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
周彦学远远站住看着二人相互喂招,忽而泛起一股嫉妒和羡慕。
若是我体健如戴荣,或许也能与他并肩疆场,闲时一起切磋武艺吧。
蔺昂看见周彦学,便叫停道:“不早了,先到这儿。”说着倒了杯茶水痛快饮下,朝戴荣挥挥手,“你赶紧换件衣裳,待会儿吃晚饭去。”
戴荣喘了口气爽朗应下。蔺昂先一步往周彦学这边走来,到跟前发现这人呆站着,轻声唤他才晃过神来。
“怎么了?”
“无事。”周彦学笑着在他脸颊轻抚,拇指研磨着他的下唇。他二人在外面甚少有这么明显的亲昵动作,因此蔺昂有些惊异地看着他。
周彦学朝他笑笑,揽着他肩膀一起往外走:“我好饿啊,今天给侯爷搜罗了个黑青元帅,他老人家在前厅斗得厉害,都忘了传饭……”
二人拐出院子,背后戴荣独自站在夕阳中,缓缓将杯中水咽下,指腹沿着那杯口轻轻摩挲。
周彦学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