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已经一年没什么大的战事,皇帝听了皇后的建议,考虑到宁乐县主将要生产,是家族添丁的喜事,特恩准蔺昂待到年后开春再回去。这下他除了部分公务外,空出了大把的时间,倒是给了周彦学可乘之机。在安定侯的授意下,你来我往得逐渐熟络起来。蔺昂先前担心他带自己去勾栏瓦舍寻欢的话不知如何相处,可几次相邀都是什么杜夫子的清谈会、明月楼出了新菜品或是赏尚园新移的奇花,只有他们两个人或者一群还算熟悉的青年,并不见污浊之事,他已然对外间传闻生疑,心中暗笑竟信了彭建业的一面之词。
“无聊么?”
蔺昂循声望去,周彦学以手支颐,半靠在游船窗边侧脸看他,月白色轻衫滑落,露了玉白的半个手臂。手上竹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膝盖,眼睛为了避光半眯着,发丝松散如云,这副通体风流姿态,像极一张浓淡适宜的美人图卷。
周彦学见他不说话,直起身从船舱角落取出一只木盒递给他:“我倒是忘了,前几天着人帮忙打的,你试试。”
蔺昂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副皮质镶铜边的束腕,他不解地看着他。
“先前见你束腕边都散了,我顺道从兵部那边讨了点剩的铜,虽然是边角料但材质很好,”说着替他取出来,坐在一边帮忙扣好束紧,“还行么?合不合身?”
蔺昂转转手腕,“很合适。”
当然合适,周彦学这些日子钻着心思想要送他什么既不俗套又不刻意讨好的东西,在定下束腕时人家问他什么尺寸,他想着中秋那天蔺昂送他时偷偷把过的手腕,愣是张着手跟人比划多长多粗。
蔺昂细看看做工道:“想必花了不少银钱?”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周彦学怕他有负担,“要不你请我喝酒抵了?”
“好。”蔺昂温声答道。
周彦学掌心折扇一拍,欢喜道:“那择日不如撞日,船家,靠岸!”
蔺昂手按在腕上摸了摸,看着他兴致高昂,心中也有种不知名的欣喜。
这场酒直喝到日影西斜,周彦学早就知道蔺昂不沾酒,自己一壶独饮。以他的酒量,这点酒顶多微醺,可出了酒楼下台阶时没估好距离,一个踉跄差点跪倒,蔺昂在他身后紧忙顶住他的腰。
“还行么?”
周彦学尴尬一笑站直:“多谢将军,在这儿出糗明天我就不用出门了。”
明月楼前人来人往,正是繁华地段。两个人贴得紧,加上周彦学无人不晓的脸和桃色传闻,明里暗里已经有许多目光投了过来,蔺昂方觉出不妥,连忙把两人分开一臂距离。今日出门说好闲适游船,车马随从都没带,两边府宅虽然相距有些距离,还是决定就这么背着晚霞说着话慢慢往回走。他二人芝兰玉树并肩徐行,过往行人没有不注意的,只是一个行伍多年生性对这些不敏感,另一个顶了二十多年的惊人皮相,被人关注早习以为常。
坊间渐渐上了灯,路走走停停终有尽头,二人在周府前告别。
“我常年在外,京城鲜有朋友,最近托福观赏到不少物华风景,在此多谢了。”
“既然你当我是朋友,便如旧时那般,以表字相称吧,鸣野。”
“……文卿。”
秋风舒畅,周彦学酒气未散,浅红浮在两颊,称得笑意盈盈。蔺昂看着他突然凑近,呼吸一滞,只见他指尖捻着一朵合欢树的绒花,不知何时沾在他头发上的。
熟悉的梅和合欢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暗香浮动,身后月影已悄然挂上枝头。
冷面罗刹的蔺将军竟然能跟周侍郎走得近,难免有些人议论纷纷。但陛下春秋正盛,太子嫡长正统也没啥党争,实在道不出什么Yin谋。一个好男色的文臣和一个刚毅的武将,民间议着论着就跑偏了。
毅国公府,赵明经憋得脸红又不敢跟怀胎的妻子争执,只低声说道:“你别听外面的风言风语,彦学谦谦君子,我还不知道么,他不喜欢男人的,在府里好几年他从没去过乱七八糟的地方。”
“哦?”宁乐大着肚子给女儿剥核桃,一想到外面风言风语就心气不顺,“你倒是他好知己,也不知道谁才是家里人。”
赵明经贴过去搂住宁乐:“彦学本来就爱交友嘛,之前你未出阁的时候他二人就熟识一起玩耍了,要有什么早有了,再说鸣野是尊了父亲的意思重新往来的,别个捕风捉影的胡话你别往心里去。”
宁乐一把将他推开气道:“你知道个屁!”
次日宁乐带了孩子去给父亲请安,正碰见蔺昂着了一身黛蓝的袍子正要出门,看见姐姐和外甥女来了便停驻在堂里叙了会儿话。
“总算把你那个破束腕给换了,这个新的看着多Jing神,刚买的?”
“……前日里彦学送的。”蔺昂不会扯谎,犹豫一瞬还是如实答了。
宁乐收敛笑容看着他,转而道:“鸣野,重阳前再一起去看看娘亲吧。”
“好。”刚回来那几天蔺昂自己去祭扫过一次,姐姐要一块儿他自然答应。
“娘亲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