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琰低声抱怨,他好像落枕了。
夙鸣于是抓住了他的后颈,用力一掐,周琰疼得叫唤了一声。
昨天晚上周琰死死扒拉着夙鸣不放,夙鸣半边手臂和腿一直在被压麻到失去知觉,再恢复,再失去知觉中反复循环。现在周琰猛地扑上来,他感觉要瘫痪了。
在那之前,他在帮周琰上药,一刻都没歇过。他逮住周琰那一下,为了发泄一路的怨气,所以稍微用了点力。
“我看你好得很,这么多伤哪里来的?我看你受了伤还跟没事一样到处乱窜!”
“窜不动了,我现在是病人。”周琰气若游丝地说,“很严重的。”
“快点下去,给我好好躺着!”
“不要。”
“你听不听话?!”
“会听话的。”周琰小声说,“但是你现在赶我走,我要不开心了。”
夙鸣赶紧松开手。
夙鸣感觉周琰好像有点起床气,他于是低头,在周琰额头上亲了一下。
夙鸣光速道歉:“对不起嘛,我跟你道歉。”
周琰哼了一声。
这脆弱的心灵真是禁不起一点风雨,夙鸣赶紧给他顺顺毛,抱在怀里拍拍他的背。
周琰突然也闷闷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夙鸣惊讶,给他顺毛的手一顿。
”怎么了?”夙鸣温柔地问。
周琰不说话。
“我知道了。”片刻之后,夙鸣小声絮叨,“麻烦的黏人Jing。“
“凫休呢?”
“他的船队沿着邗沟往南边走,元久在水上安排了埋伏。”
周琰不做声,看样子,凫休不会抵达姑苏了。
“想去看吗?”
“好。”
于是小小的乌篷船便改换了航道,顺着凫休所行的航道进发了。
凫休与元久在运河上相遇,凫休红着眼要杀了元久报仇,却被元久包围,两边拼死交战,运河上浓烟滚滚,厮杀声和喊叫声交织着,将河面染成一片血红色。
周琰在远处望着,他感觉远处的厮杀声时远时近,模模糊糊地传来,仿佛是戏台上在演戏,真实地让人觉得虚幻。他置身其中时,无法描述那是怎样一种感觉,但此时此刻他隔岸关火,牵着夙鸣的手,却真实地感觉到,战争真的是极其残忍的一件事。
凫休再无机会回到姑苏,他在人生最辉煌的时刻跌落下来,这一笔落到史书上,又是令后世唏嘘不已的一笔。
浪漫的事,牵着身边这个人就足够了。
“我在黄池,给你写了很多信,结果都没有带回来。”周琰想到这件事,耿耿于怀,他充满怨气地说,“我写了很长时间的。”
“是吗?”夙鸣微微笑起来,笑得意味深长。
“你是不是很高兴,你觉得我写得不好。”
“不,这样一来,你就可以直接对我说了。”
夙鸣转过身,凑到周琰眼前,他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你跟我说嘛,你都写了什么?”
周琰想了想,那些话太酸了,他说不出口。
“我来告诉你这些话应该怎么说。”夙鸣在周琰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然后猝不及防地舔了一下他的耳廓。
周琰的耳朵一瞬间红了。
多亏了乘黄,要不然夙鸣还真不知道怎么把周琰拖回羽渊池。
周琰仗着自己受伤,整个人非要挂在夙鸣身上,像一大块牢牢黏在筷子上的牛皮糖,怎么拉都不下来,稍微用点力碰他一下,他就喊疼。夙鸣急着回去找隔壁狗子哥给他看病,但无奈被伤病患本人拖住,上岸之后行程变得非常缓慢。
最后还是乘黄帮了大忙,夙鸣连哄带骗把周琰骗上乘黄,这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神兽,立即撒开蹄子狂奔,一路昼夜不停地往羽渊池奔去,仅仅花了几天便跑到了深山之中,愣是把浑身是伤的周琰扔在师父面前。
师父没想到周琰伤得这么严重,他现在年纪大了,越来越看不得这种情形,赶紧上前拉着周琰,小心地不碰到他的伤口,搀着他往里走。
走了几步,师父眼泪都快要下来了,他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条件反射地张口就骂了起来:“轩辕氏那个老东西,太不像话了!”
“师父,这回真的跟他没什么关系……”夙鸣跟在他们后面说。
“骂他两句怎么了?反正骂他总没错!”师父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赶紧把周琰扶到小木屋里躺下,然后着急转头使唤夙鸣,“哎呀,你站那儿干什么?要么一边呆着去,要么去干点活!你有没有良心?”
“师父你不能这么惯着他,他更好不了。”夙鸣走到周琰身边,一把刚刚躺下去的周琰拖起来,“起来,别躺着,我给你铺床。”
周琰有气无力地爬起来,用一种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师父,暗示夙鸣一路上就是这么凶。
师父在边上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你也干点事,自己把外套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