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让他休息,显然周琰根本不会听他的,他爬起来叫来士卒,“除了投降大王的两人之外,我听说还有两位守城军官逃走了?”
“是,在我军破城之时趁乱逃走。”
“往哪儿逃了?”
“这……”士卒一愣,“不知道。”
“带了多少人走的?”
“这,也不知道。”
“去查,立即去查,多派哨探出去,一定要找到这两人的下落。还有在大王身边多安排人手盯着,小心那两名投降的守军。”
士卒飞快地跑出营帐。
“这是不是多虑了,这二人本就是仓皇逃离出城,就算带有几千兵马,也不足为惧。”大夫皱着眉,捋着胡子说。
周琰一爬起来立刻脸色惨白,他抬眼看了一眼大夫:“大叔,你怎么什么都管?”
“聊表关心而已。”大夫大叔粗暴地把周琰按回去躺下,手臂上的伤不过一处,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不比手臂上的轻。
大夫一边包扎,一边在心底里咒骂,他认为周琰不能再参与任何战争,否则随时可能会丧命。周琰看到了大夫脸上欲言又止的愤怒,他突然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亲娘啊,你到底在笑什么?”大夫气到手抖,“你想气死我吗?那可没人再管你的死活!”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生气。”周琰收起笑容,十分抱歉地解释,“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你们?”
大夫愣了一下,意识到他所说的可能是家里的人。
“回去挨骂了?”大夫略微嘲讽地说,“那你还一点都不长记性。”
“如果我直接问原因的话,好像会再被骂一次。”
大夫鼻孔出气,哼了一声,看来还能抢救一下,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因为你是家里人放在心上的宝贝,关心你的人,希望的也不过就是你出门在外能平平安安,安然无恙地回来。“大叔觉得不给他说得严重点,他根本就听不懂,于是叹息着说,“你不在乎你自己的安危,你的家人就会觉得被你忽视,就会伤心会难过。”
“明白了。”周琰顿了顿,他缓缓地说,“所以,我这次受伤,不要派人传信回去了。”
大夫一时愣着。
“我不想让他担惊受怕几个月,如此一来我也会被打乱计划。”
大夫听得一阵心酸,他语无lun次:“这……这真是……”
“我会经常写信回去的,不会有事。”周琰抬头笑了一下,“先谢过了。”
大夫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他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周琰一夜没睡,浑身上下都在剧烈地疼痛,于是便趁着夜深人静,给夙鸣写了一封长长的书信,写满了整整一张竹简。
他絮絮叨叨,说着一路上看到的风景。顺着黄沟往北走,日光逐渐地通透热烈起来,照在河面上,河水由深变浅,由绿色变成了黄色;河岸两侧杂草丛生,但运河之中已经有许多运粮的航船,航行而过时,船边会冒出咕咚咕咚的水泡;他们已经到了齐洲南部的边境,北方的城市春来得晚一些,所以进城那天飘落了很多五颜六色的花,那些花落下的时候很美,伴随有一种特别的声响。
最后,在竹简的背面,周琰写了一句话:“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回来。”
夙鸣收到信时从布袋中抖落出一些残败的花瓣,那些花瓣是周琰在城下搜集来的。花朵在撩人的月色中落下,落在废墟和鲜血之间有一种绮丽的美,鲜活艳丽得让人心动,然而现在已经干枯,在南方的春光里流露出一种浅淡的忧伤。
因为真实的那一部分太过于惨烈,也太过于微不足道,所以不值得浪费那么多笔墨详加描述。唯有思念和爱意值得远隔千里传到夙鸣身边,尽管可能并不能如他所愿地表达得那么明白。
即便是写得乱七八糟,语无lun次,夙鸣也是看得懂的。
两天后的深夜,凫休在帐中突然接到紧急密报:“大王,不好了,前锋军在城中遭到突袭!”
凫休震惊:“什么!”
“大王,齐军诈降!”
凫休气急败坏:“立即杀了那两名诈降的守军!”
“大王,我们前后被围了!”凫休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的厮杀声,由远处传来,不断变得清晰,冲天的火光弥散开来。
凫休惊叫:“撤退,快撤退!“
周琰那边同样突然遭到两侧齐军的突袭,那两名不知下落的守卫假意叛逃,实际上立即分别逃往另两座北部的城池报信。两座城池的守卫听说一城失守,立即后撤兵马将乾军全部引入城中,待乾军乘胜追来,一旦放松警惕就立即围在城中。
好在周琰没在城里待着,否则四面被围困,齐军简直能瓮中捉鳖。
齐军从两侧绕道而来,为了不让哨探发现,只得放弃威慑力最大的车乘,派出大量骑兵冲杀,周琰身边的哨探立即收到了消息,虽说事发突然,但好在不是一点准备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