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璨本身戏份不多,真正参与拍摄的时间算起来,还没有前期跟组的时间那么长。尽管称得上是来去匆匆,但哪怕看在他请了剧组这么多次早餐和下午茶的份上,每个人都聚在片场,参与了这个小型的欢送会。
窦杳虽然和他没什么对手戏,但作为主演之一,围坐中两人的距离并不远。剧组订了很大一个蛋糕,切到一半,又在一片惊呼声中,送上来一大束没有署名的蓝玫瑰。
这束花就这样正大光明地摆在桌上,深蓝色花瓣娇俏簇拥、层层叠叠,细碎地洒满了金箔银箔,像一片怒放着的高调而醉人的星云。它的来历在场不少人都心知肚明,一时间,压低的议论声不可避免地传开。
窦杳不由得看了一眼凌璨的方向,凌璨倒是很淡定,随手拨弄了几下鲜嫩的花瓣,就任由它静静的摆在那里。偶尔看几眼,唇边漾开一抹笑,与其说惊喜,不如是嘲弄。
散场后他甚至像忘了这捧花一般,还是他的助理特意折返,抱走了遗漏的昂贵花束。
尽管窦杳与凌璨之间,有过一场颇为深刻的交谈,但两人关系倒是没有因此而密切起来,交情依旧平淡如水。那番遣情,凌璨也没再提起过。
只是有天偶然在电梯口再碰见,窦杳点头当打过招呼,凌璨却想起了什么,露齿低笑:“你还真的没说出去。”
自己在别人眼中是那么碎嘴的人?窦杳拧起眉头,又听凌璨轻声感慨着:“不过也就这个片子的配置,才能让我放心地好好演完,最后一部戏了。”
不用多想,窦杳也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这部戏有穆怀袖的夫家参与投资,又有自己担任主演。就算凌璨背后的人想凭此威胁,也没这么大的本事。窦杳心想,你真是铁了心要离开啊。
有过不舍吗?亦或是优柔寡断的挣扎?
窦杳脑海中,霎时浮现出穆致知温柔而轻佻的笑容。
沉思默想间,他自问,换做自己,要多久才能学来这一份决绝与自尊。
在凌璨杀青后不久,穆致知和窦杳也将迎来影片中最后一场对手戏的拍摄,也是池年柳与阿绪离别的画面。
仲夏微茫的时节,万物繁盛葱翠,与离别的氛围并不适配。但池年柳就是选择在这样一个时间,告别自己书页中,这个久违的桃花源,回到喧嚣的城市生活中去。
清晨中的薄雾在红日的灼烧下,渐渐稀释、消散,镜头中窦杳奔跑的身影,也一帧比一帧清晰。他依然敞怀穿那件宽大的蓝白校服,衣摆在身后飞扬如一片风帆。
县城没有火车站,要离开得先去汽车南站乘大巴到最近的市区。阿绪的公交车在路口堵了很久,等奔跑至汽车站门口时,池年柳乘的那辆巴士已经出发了。
他怀里抱着那个曾被没收过,又被池年柳充作他家长要回来的笔记本,张嘴大口地呼吸着,怔怔然不知所措,看向空旷停车坪的目光,那样的失落而迷茫,细究甚至掺杂着一丝悔意。
要是当时没有畏缩,将这个笔记本给他看过就好了。
而命运到底是给了少年这份无疾而终的初恋,最后一点善意。
正当阿绪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发蒙时,几米外因早晨菜农出摊而拥堵的车流间,转来了尖锐的一声鸣笛,一把将他拽回了神。
似是冥冥之中的指引,阿绪朝那个方向看去,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一扇半开的车窗后,池年柳闭目养神的侧脸。
窦杳又是疾步而去,抬手不客气地往车窗上猛拍几下,黎明的白光映着穆致知温润的五官。
柔和的光芒在两人之中,似是一种横亘,又似是正得偿所愿地,将两人之间的阻隔融化,无论是年龄、还是身份……
穆致知在窦杳折腾出的动静中睁开了眼,适应几秒光线后,才看清此刻站在窗前的人影,猛地清醒过来,一瞬坐直了身子。
周遭人声嘈杂,夹杂不少南腔北调的方言。池年柳看着额发淌着汗水,气喘吁吁的少年,想要说些什么,开口却是张口结舌:“不,阿绪你……唉,怎么就说不通……”
窦杳任他无意义地说了几秒。路况缓缓恢复,车流的前方已然松动前行,大巴车轰鸣一声,发动机蠢蠢欲动,带着穆致知脸旁的玻璃窗都明显地颤抖起来。
那个笔记本,就是从这半开的窗边,被交到穆致知的怀里。
少年的眉毛一如既往地倔强锁着,只是浓眉下那双美丽的桃花眼,在抖动玻璃折射的潋滟霞光间,格外的明亮。这一特写镜头当真美不胜收。
窦杳没有话要说,真正要倾诉的,已经悉数交付到了那人手上。
他只是自嘲地嗤了一声,言简意赅:“送你了。”
面容冷硬,声音却轻得几近呢喃。
说罢,窦杳径直转身,沿来路离开。穆致知定定地注视着他远去的、头也不回的背影,逆着光,也好像要融化在这最后的清晨里。
故事的后来,池年柳就着窗外的光芒,一路阅读阿绪这本从来舍不得给他人看一眼的手稿。在阿绪笔下的故事中,敏感自卑的少年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