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说出去。”窦杳皱眉,他听得一头雾水,虽然他有点不喜欢凌璨的态度。撞见这件事,对他自己而言,也是场麻烦的无妄之灾。
“怎么走到楼梯这里来了?”凌璨意味复杂地笑了笑。
他本就清秀得有些男生女相,昏暗光线下浅浅一笑,更带模糊性别的美感。窦杳想起他刚才莫名其妙一句,即便不清楚缘由,但总觉得这样的脸无缘镜头,实在可惜。
两人一直呆在这种地方也怪得很,再出现谁又更难说清。窦杳一边下楼一边回答他:“电梯不动了,急着下去买东西。”
凌璨点点头,也跟着往下走。窦杳听闻脚步声回头看一眼,见凌璨无辜耸肩:“我也下去散散心。”
也没什么立场去管谁。窦杳抿唇一言不发地往下走,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思索起开始捕捉到的几个关键词。凌璨是和他……背后那位闹翻了吗?所以他才说拍完这一部再也不当演员了?
身边的脚步声不疾不徐,窦杳想起凌璨优越的外貌条件,又忆着穆怀袖对这位演员的高评价,可惜之中,又陡生一份同情。
他清楚得很,对于不熟的人,有些话说出来不太合适。但快走到一楼时,窦杳忍了又忍,还是迟疑着开了口:“你是有什么苦衷吗?或许我可以帮你。”
这句话他说得很认真,却让凌璨在惊诧中笑了出来,是那种被玩笑逗乐的笑意。他忍俊不禁道:“怎么,窦大少爷要给我出头?”
窦杳在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觉得多此一举的自己实在傻得可以。
“谢谢了。”凌璨笑够后,却又很真诚地道了谢。
从通道口出来,两人置身酒店大厅金碧辉煌的光芒之下,穿过玻璃门,街边有个自动贩售机售烟。窦杳这下信了凌璨是真的无事可做出来瞎逛。
他一路被跟到贩售机前,入夜渐深,小县城的店铺大都卷闸门紧闭,窦杳就着贩售机柜门后冷冷的白光,扫码后躬身从取件处摸出一包烟。
凌璨也在他取完后,顺手扫了一包。窦杳看他样子,不像是真想抽,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借个火?”凌璨两下将包装拆开,扭头问窦杳。
窦杳摇摇头,他很少在公共场合抽烟,打火机被收在酒店房间。
凌璨却没急着走,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窦杳那点烟瘾,在夜色中被风一吹,也散了不少,忽然他听见凌璨敛去神色,把玩着手中银白的烟盒,静静开口:“是我自己不想当演员了,太名利的职业,没意思。走出这个圈子,他也就……没太多牵绊人的手段。”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窦杳还在疑虑凌璨怎么突然和自己这个泛泛之交说起这些,但看着凌璨出神的目光,又不像是在和窦杳说,更似一场短暂的自言自语。
“我和他,其实不是在什么酒会宴会上认识的,”凌璨垂眸轻声道,“是在,我爸的葬礼上……”
他说完这句话,又在窦杳面前沉默片刻,似是顿悟现下处境,不想多言回忆。于是话题转换得很突兀:“所以我还是很真心喜欢他的,不是要他给我资源这种。”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喜欢的人?窦杳心中不解,不过很快,凌璨便苦笑着扬了扬唇角:“互相都有喜欢吧。不过他也包了别的人,对每个人的喜欢,都是一样的,像玩具。”
“所以就这样吧。我自认为,我的感情很珍贵,比起勉强在一起这样彼此作践,还不如算了。至少这样,我对他的喜欢,也能在心里保持……纯洁无暇。”
窦杳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凌璨冲他神采飞扬地眨了眨半边眼,重复道:“保密。”但他的表情是那么随意而释然,好像窦杳要是真的说了出去,也无所谓。
“‘我对感情很认真的,你如果只是想玩一下,千万不要来玩我’,”凌璨半开玩笑地用粤语说道,“‘你自己也得很认真才行,因为我好认真的。’”
这是一位上世纪鸿港女明星在某段采访中说的话。凌璨模仿得惟妙惟肖,就连挑起的眉梢,微抬的下巴都在这个静谧的夜中,如此的风情万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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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的拍摄进程逐渐过半。PART再次转回到池年柳与阿绪的场合,是补拍最初两人破冰的一场,阿绪无意中发现池年柳的笔名,意识到这位他印象不佳的新租客,是自己在某本小众杂志上剪下的、珍藏的一篇散文的作者。
而这篇以故事发生的小县为原型写就的风景散文,是池年柳创作之路的起点,这也是为什么在人生的岔路口,他想要回到这个地方,放任自己静静地思考。
机缘巧合的是,池年柳未料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一个少年,对他的文字这样的珍而重之,甚至视为理想的种子。
他偏偏在人生这个时刻,与这个年轻男孩相逢了。
穆怀袖清脆拍手喊下“过——”时,面上的笑容满意得无以言表。而窦杳与穆致知飞快从那别扭又善意的氛围下脱身,恢复成剧组中关系好的前辈与后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