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杳马上说:“你想吃吗?我,晚上我可以给你做的,就是不知道酒店有没有厨房……”
“想什么呢?”穆致知啼笑皆非,“今晚咱们还有夜戏,待会儿你没休息好,影响明天拍戏,怀袖骂死我。”
窦杳忽然不说话了,穆致知看他微颤的眼睫毛和深深的卧蚕,又是一派满腹心事的模样。
于是他也很体贴地不再多说什么,他知道窦杳会自己说出来的。
“小穆导演她,”窦杳说得很慢很轻,也很犹豫,“她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穆致知稍稍疑惑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这个问题不算好回答,但穆致知总会有自己的办法。
“她不知道呀?”穆致知轻松地说,“你想让她知道吗?我可以告诉她的。”
窦杳依然沉默着,但穆致知对他的答案早已心中有了数。
“不,没事的,”窦杳说,“我没那个意思,我们知道就可以了。”
决定权的象征性移交,既能满足他想要的隐秘,又能给小孩自以为是的成熟感。穆致知想,这才是两全其美的事。
他一贯觉得,情绪不外露的人,反而更加容易被他人了解,只要有心,穆致知相信自己就能够很游刃有余地掌握这段关系———姑且把它称作恋爱好了,的节奏。
只要他脚踏实地,一切就都不会不发不可收拾。无论结局是好是坏。
接下来的白天没有窦杳的戏,但穆怀袖还是倾向于让他跟着剧组,加上窦杳也非常配合,他在追赶、在弥补自己的不足,也想多看看穆致知。
将将停下的细雨将广陵蕴得温柔又清净,很贴合剧本中池年柳心里世外桃源的期待,安静成一片平和的落寞。
而每一片降临的夜幕间,总是会发生一些别样的故事。
譬如阿绪下了晚自习,正放空着思绪往家的方向走去,在路过一个拐角时,无意中往里边一瞥。
仅仅只是一瞥,他就认出了那两个正拥吻的男人中有自己熟悉的脸庞。
但说熟悉也像是不对,毕竟那位作家,才与自己只见过一面而已。
第三十七章
这部戏算是小制作,剧本也并不复杂,所以并没有分AB场,只要有心,就能完整地跟下整场进度。开拍第一天最后一镜,是窦杳的一场夜戏。
故事中阿绪下晚自习是在晚上十点,而在晚八点时,片场的一切都布置好了。窦杳穿着一件蓝白校服踩在单车上,依旧单肩背着上午那个书包。
镜头顿在他昏黄路灯下略显疲惫又心不在焉的表情中,随着穆怀袖在对讲机中的指令,整个剧组再一次动了起来。
这是一场很重要的戏,在小镇的夜幕中,阿绪撞破了新邻居的桃色秘密,两人对彼此的态度,也是在这一场撞破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路线一开始就被规划好,摄像机追着慢慢悠悠的自行车,默不作声地在人行道旁移动着。取景器中映着晦暗又低沉的夜光,一半人造,一半自然,都是场务斟酌着找到的最好呈现。
光线时刻有变化,比起室内,外景的NG要更加拖进度。所以在这一场开拍前,穆怀袖特意拉着窦杳讲了好一会儿戏。
老旧的自行车有链条摩擦的咯吱声,有一响没一响地在后街上飘来荡去。街道空旷,只有两沿亮着黄白灯光的窗子透着些人烟。阿绪很习惯这种静,他没有亲近的朋友,总是一个人。
尤其是在他前段日子,察觉自己或许对同性,怀有更欲的好感时,他更加不愿与人有过多接触了。
既然难以改变,于是阿绪索性享受起这种独处的感觉,在惶恐与排斥成为一种习惯之后。而对于安静的习惯,可以让他的注意力更加的集中,仅仅是一瞥,他就能看见街边拐角的Yin影下,有两道交叠拥吻的身影。
这不算一件稀奇事,就算是情窦初开的高中生情侣,也偶尔会在无人角落中情不自禁地亲密接触。阿绪不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景,他眨下眼,想要如往常一般装作没看到。
可好巧不巧,大约是一片云恰好从天际的弯月前移开,原本背光的角度朦朦胧胧地亮了起来,尽管依旧不算清晰,但也足够阿绪认出这是两个男人。
而其中一位的侧脸,正是那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新邻居。
他看见穆致知———不、池年柳的手攀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肩上,似是吻得专情。
阿绪看得一愣,差点一脚踩空,自行车踉跄一下,他的手指无意间扫到了铃铛,清脆一响打破了旖旎的静夜———
与此同时,穆怀袖摇着头从取景器后站起来:“停一下。”
窦杳长腿一撑,跨着车停在原地。而Yin影处的两人也在穆怀袖叫停的那一瞬间便分开了,窦杳看着穆致知朝这边走来,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挺无奈的。
这一段从八点拍到了快十点,反反复复地NG,连打光源的工作人员都换了好几个角度,而要是再晚下去,只能全用人造光,自然的美感也就荡然无存了。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