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杳见穆致知穿着一件旧得起了球的毛衣,鼻梁上架着一副简约的黑框眼镜,面前是一台logo都被蹭花了的笔记本电脑。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正轻声细语地和穿着一件体恤衫,造型很学生气的许识风说着什么。
窦杳看他微动的嘴唇,这一段的台本他已是熟练于心。他一下就看出,穆致知在说着书中人的热切情动。
许识风的目光也专注地盯着屏幕,脊背似在微微颤抖。直到穆致知停下后,他才转头,深深地看着穆致知。
池年柳像是被这一眼晃住了,也怔楞地回看着。而在他目光顾不上的地方,镜头给了许识风轻轻抬起,又很快放下的手臂。
穆怀袖这才从摄像机后站立起来,扬声道:“可以停了。”
穆致知与许识风飞快出了戏。几人围在一块儿互道辛苦,窦杳听到穆致知轻声夸赞了许识风几句,许识风也笑了,有礼地向兄妹俩道谢。
穆怀袖也带着笑容,只是小声嘱咐了穆致知几句话,对这组镜头也没有多做评价。林yin在摄像机后捣鼓着看回放,窦杳踌躇了一会儿,也跟了过去。
许识风的确演得很好。先不说各种自然而然的动作细节,但是那一眼,就道尽了阿绪内心复杂的挣扎。
——克制的热烈。
穆怀袖的试戏剧本总是给出基本的方向,习惯于给演员很大的自由度。窦杳刚刚拿到片段时,总是忧心自己经验不足,演出来的效果会和导演想要的大相径庭。
许识风的表现算是一个参考,但这与窦杳这些日子里反复琢磨的,却有着偏差。
先前的期待感已经灰头土脸地耸拉下去。窦杳鲜少会有忐忑的情绪,但对于演戏,他多少还是信心不足。
更何况许识风是被众多评论家点名道姓地夸赞老天赏饭的演员,窦杳看着进度条慢慢到底,心中愈发动摇。
难道真的要临时推翻修改自己的演练吗?
窦杳几乎是下意识地越过摄像机,往房间中看去,视线略略无措地转了一圈,很快停留在穆致知侧过去朝怀袖说话的脸庞上。
许是目光中颤动着的不安有如实感。几乎就在下一秒,穆致知便转过了头,两人就这样视线相交。
而面对着窦杳的存在,穆致知丝毫不意外。窦杳看着他眉目轻弯,眼底盈满了鼓励的笑意,就像是在温声说着,已经等你很久了。
第十九章
楼梯间狭窄逼仄,粉尘脱落的白墙上晕着经年累月的污渍,盘旋往上的扶手底部绕了沾满尘土的蛛网,空气中流淌着一股沉沉的、chao闷的气息。
阿绪的第一场试戏,穆怀袖都是用的镜头仰拍的角度,在正片中会与偷看池年柳上楼时阿绪的视角相交叉。
穆致知找了个视线不错的角落,看着窦杳站在老旧的铁门边,他今天穿了一件款式过时的薄外套与一条挺旧的休闲裤,头发也没有特意做造型,有几缕软软地垂在额前。
看上去的确很像一个拘谨又内向的高中生。穆致知想,他其实也不过二十岁而已。
穆怀袖重新将镜头调好角度,专注地盯着取景器,头也不抬地冲窦杳做了个“开始”的手势。
这一场在试戏中,饰演阿绪的演员需要自己幻想楼下的脚步声,把握推门、窥视、再抽身离去的时机。
穆致知是陪着怀袖一起来的,先前看了许识风的表演。只能说不愧是和镜头打了多年交道的“老”演员,一气呵成地拍下来,将一个好奇又畏缩的男孩饰演得活灵活现。
许识风的确很赶时间,道谢又致歉后匆匆离开了现场,还周全地也招呼了窦杳一声,按照最近圈子里的流行叫了人家一句“小窦老师”。穆致知想起窦杳那个可以说是受惊的表情,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方才收拾转移道具时,穆致知悄悄问了问穆怀袖的意见,怀袖只是微微锁着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没说话,穆致知却领会了她的意思。
许识风的表现的确是很合格的,但对于阿绪这个本身就有些内敛的角色来说,斧凿痕迹依旧重了些,离怀袖预料中的效果,还是少了几分味道。
演员与导演、与角色间的缘分奇妙,存在诸多变数。更何况这个剧本因为自身限制太多,可供的选择寥寥无几。
而穆致知知道怀袖拍电影最不喜勉强,《三十难立》又是她亲自完成的剧本,寄予厚望,就更不愿意草率了事了。
全场沉默了数秒。穆致知记得这一段的剧情时阿绪从书桌边的窗户看到了池年柳进了单元楼,于是他忍不住出门,继续在楼梯间听着那位作家的脚步声。
忽然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窦杳一手虚虚扣着门边,从半开的缝隙中侧身而出。
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径直走到了楼道的扶手边,两手撑在冰冷的铁皮上,稍稍倾身往下看。
而他脸上的表情却不像动作那般简洁。
穆致知看着他的眉毛一下锁紧,又缓缓地松开,他有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