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后来让杨蕴秀知道,她问陆谭是不是喜欢画画。陆谭开始摇头,被细问了才说是觉得蜡笔的颜色好看,他也不要画画,要和弟弟一起才可以。所以杨蕴秀就教他为陆远岱画幅全家福,画完了装进信封,塞去楼底的门号信箱里,等弟弟拿到手,他就会知道这是哥哥给他的礼物。陆谭听了眼睛闪亮亮,那两天就关在房里画画,陆远岱好奇去问他也不肯说,惹得陆远岱有点生气,觉得哥哥有了秘密,但夜里还是会和他头碰着头睡觉。
终于画完,杨蕴秀被陆谭催着将画装进一只大信封里。陆谭还要警惕她偷看,顶着满脸脏兮兮的蜡笔印,特意撑着两只手挡住画。其实哪里挡得了,他又画得糟糕,五彩斑斓随意填充,唯独正中间两个牵着手的小孩画得认真。
可惜陆远岱终究没看成画。信封投进信箱的当天,他被拐走,陆谭的世界也随之天翻地覆。
第三十六章
总算掏空密码箱里的宝贝,还特意将那张用蜡笔画的全家福单独放在一边,陆谭一路解说,说得口舌发干。他满怀期待地看向段争:“都还给你,你喜欢吗?”
段争坐正了身体,将上翻的衣摆拉回小腹。他不想让陆谭知道他的右腿有些发麻。他只定定地望着他,问:“你从什麽时候知道的?”
“什麽呀?”陆谭好奇地凑近脑袋。
“我和你的关系。让我猜猜看,你想说第一眼?”段争笑了笑,“说谎,你怎麽会知道。”
“没有骗人,我不骗人,是真的,”陆谭情急辩白,胸膛拍得咚咚响,“我知道的,你是山山,是弟弟,我知道的。”
“因为我像他?”段争倾身抽过床头的相框,框脚打在背面发出“哒”的声响,“不像吧,我都认不出来。”
陆谭看一眼相片,又看一眼段争,看得眉头都蹙起来:“一样的呀。”
“怎麽会一样?”
“一样的。”
“……”
“一样的!”陆谭像被段争眼底的怀疑所击倒,他皱皱鼻子,低下头来揉眼睛,嘴里嘟哝着,“就是一样的,我知道。你们都不知道,我知道。”
“……”
“我知道的,没有骗人,”陆谭控诉,“你们不知道,就不相信我吗?”
气氛凝滞下来。
明明一刻钟前他们还交缠着身体互相取悦,现如今却是段争默然不语,陆谭的脑袋也耷拉着。忽觉有些凉意,段争这才发现原来是窗户没合紧,风逃进屋里,将陆谭沮丧的表情吹得更加灰暗。他受了委屈,没有人愿意相信他荒诞的理由。
蓦然间,段争说:“你跟我走吗?”
陆谭慢慢抬起脸,痴笨地张着嘴疑问。
“你跟我走吗,陆谭?”段争又问,沙沙的声音好像在笑。
转一转眼珠,陆谭在这一刻居然露出些与他性情全然不符的狡黠。他低下头,故作矜持地不吭声,却忍不住去掐自己胸前的两颗ru头,掐一下就笑,笑一笑,又去瞟段争。突然就抱住他的脖子,陆谭贴贴他的脸,嘟囔着:“走呀,要快一点。”
他们是跳窗走的。窗外风很大,陆谭的愿望成了真。望见段争张开胳膊预备接住自己,他仿佛真从这一刻被卷进时间的洪流,过往与眼下成了无缝的首尾,原来那天他当真跳了下去,姿势就像书里说的英勇的小武士,或者是只将翅膀撑得又鼓又满的飞鸟。他没能守住和陆远岱的约,他叫出了声,从高高的垃圾箱里跳出来,赶退想要夺走他的挚爱的恶人。期间孤独而痛苦的数年成了过眼云烟,在这一刻,他眨眼的瞬间被压缩成了齑粉。他们没有一刻分开,陆谭吹响了他脖间的黄色哨子。
深夜露重,他们穿得单薄,走得匆忙。但当他们跳下栅栏,奔跑时衣摆被风吹得飞掀,他们头也不回。
不清楚跑了有多久,原来罩天的霓虹幻影渐渐退成三两盏黄路灯。在离家两条街的拐口找见一家旅馆,店面顶头挂着殷红带闪光的水牌。眼见附近再无店铺,段争脚步一顿,径直走进。
一进门,迎面而来一蓬热气。陆谭被段争牵着手,身体除手心之外的部位都冷冰冰,乍然回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掩在宽松裤管里的细腿也软了一软。抬头灯光昏暗,陆谭茫茫然张望,对上门边一位只顾吞云吐雾的陌生男性的视线,隐晦又暧昧的,扫视他像在花鸟市场挑选合眼缘的小宠物。陆谭不晓得那种眼神叫yIn猥,心口却砰砰跳,一对上眼便下意识躲开脸,埋到段争后背上去。
将近凌晨一点,小旅馆冷冷清清。段争站定就说:“一间大床房。”
嚼着口香糖正哼曲儿的前台小姐闻声扫客人一眼,似乎对这时间两个男人手拉着手衣冠不整来开房的情形见怪不怪:“几晚?”
“一晚。”
“一百一间大床房,押金二十,”前台小姐随手开单,噼里啪啦翻起房卡,找见了随手一丢,“303,明天十二点前退房。”
段争交钱拿卡,转头才见陆谭冻得嘴唇发青,身上长袖松垮垮地架着肩膀,裤脚又长,脚底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