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您还记得我上回和您提过的郝医生吗?他去年从瑞士深造回来,这两天在市里开研讨会,我和他有点交情,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在想要不要带小谭再去一次,”丁楚河借着翻查文献的机会,装作猛然想起,提议道,“我记得上一次看完回来,小谭Jing神好了很多,郝医生也说他是可以引导的——”
“你还缺什麽?”陆孟倏地打断。
“啊?”丁楚河愣了愣,又即刻反应道,“不缺不缺,都拿齐了。”
“那就行,到时有问题你找李教授——找我也可以。”
“嗳,我知道,”丁楚河瞥他一眼,“老师,我刚才说的——”
“嗯,嗯,我听到了。我知道,我有需要会联系他,谢你费心。”陆孟原本已经扶着工作椅坐定,习惯性摘下眼镜又愣了愣,反应过后把眼镜架回,他重新站起身,略显局促地四处张望,又看一看腕表,以这动作提醒丁楚河“是时候该告辞了”。
丁楚河看在眼里,知道自己今天是被人一棍子打成了“多管闲事”,不由得有些窘迫,手里提的文献若干也一下成了烫手山芋。他从没有经过陆孟态度这样裸露的拒绝,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于是匆匆辞别。
出门撞着归家的杨蕴秀,他喊一声师娘,不顾她挽留便急急要走。谁想手里提来装东西的纸袋猝然罢工,书本文件撒了一地,他着急捡拾,杨蕴秀帮忙,后来视线里又多了一双黑色小皮鞋。
原来是隔壁刚上高中的女学生。她捡了一叠纸递给丁楚河,然后拎起放在脚边的小竹篮,踢踢几步跑去陆谭身边,捋了裙子蹲下,将竹篮里盖的小毛毯小心掀开,表情神秘地说要给他看一看最近自家新来的小玩意儿。
其实哪是玩意儿,就是两只品种普通的小狗崽,刚出生,毛还不多,脑袋也通红,彼此蔫蔫地挤在一起,看上去好不可怜。陆谭碰碰其中一只的脑袋顶,还会得它一声不安的叫。
邻居姓陈,娇俏俏的女孩子,说话做事很有派头。她问陆谭喜欢不喜欢小狗,要的话想要几只,随后从篮子里抱出其中一只。
陆谭下意识将双手并拢去接,他的手掌就躺来那只小狗。它还太小,只会拱着脑袋四处讨nai喝。
邻居妹妹指挥陆谭把小狗捧进屋,却在门口遭到杨蕴秀的阻拦。
“琪琪,我们家不养小狗,谢谢你好意,你带回去吧。”
“可是哥哥很喜欢啊。”邻居妹妹皱着眉头反驳。她自幼被父母捧在掌心养大,过的十多年少有不如意,因此性格难免有些霸道。加上她和陆谭投缘,她只用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心里喜欢,于是更觉得不能让步。为防独自抗争缺乏说服力,她还警醒似的用手肘顶了顶陆谭,问他:“你想要的,对吧?”
手心里是点软绵绵的活物,陆谭紧盯着它瞧,右手无名指轻轻抵着小狗的腹部。他动不敢动,怕的是自己失手。
妹妹又顶他:“你喜欢小狗,想养它的哦?”
陆谭还是瞧着小狗不说话,之后几次同样。妹妹没有统一战线的朋友,渐渐心灰意冷,又觑一眼杨蕴秀,她瘪着嘴把小狗从陆谭手心抢走,蹲下来将毯子再次掀开。
先前被遗漏的那只正仰着脑袋小声地叫,大概是察觉身边留了空位不适应,于是有些惊慌。而当空位重新被填满,它又啾啾两声,同胞兄弟彼此交换信息似的碰一碰脑袋,又身体交缠着翻动一会儿,好似亲密无间,谁也离不开谁。
陆谭低头盯着,直到小毛毯再盖上。妹妹记仇地冲他哼一声,但在杨蕴秀面前不敢和他像背地里那样的没大没小,走了两步回头,陆谭的视线跟着她臂弯里的小竹篮跑。又走两步,陆谭还是盯着。
到那只小竹篮彻底消失在家门前,陆谭才转回头。他揉揉眼眶,绕过杨蕴秀和闻声出来看情况的陆孟,捡起掉落在地的连环画图本,径直回了二楼房间。刚躺下,没关严的房门被敲响,陆谭顿时警觉地往被子里躲,因为动作太快太猛,图本扯皱了页脚,之后又随着陆谭的翻滚而绞进被褥里。
杨蕴秀拽了拽被子,没使多少气力,看陆谭慌张中顾了头没顾上尾,她碰一碰他露在被子外的双脚,陆谭又立刻把脚缩高,整个人闷紧了,任谁问都不应声。
“小谭,出来吧,闷在里面热不热?”杨蕴秀试图以言语哄劝,可陆谭还是裹在被子里不肯露头。
担心他这样闷着要晕头,杨蕴秀不敢强逼,安抚他说自己会离开,要他好歹别憋着呼吸。
但等她真关了门下楼,陆谭又是过了许久,确定被子外面没声音了才敢探出一张脸。他人中以下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额前的碎发也shi透了,身上穿过两天的汗衫闷着股怪味。
昨晚杨蕴秀劝他换件新的,他说什麽都不肯,被逼急了就又叫又打。陆孟在一边看得眼热,脸上更是难堪,望着眼前这个既不成器更不听劝的儿子,他的右手掌不受控制地举到半空,迟迟没有落下是因为杨蕴秀先他一步抱住陆谭。她很久没有像昨晚那样伤心地哭过了,也没有别的原因,不过是她很想陆谭能把身上那件脏衣服脱